第三十一章 血染的货
勐卡镇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铁锈和硝烟混合的滞重感。藏匿点里,上次“黑吃黑”夜洞里溅上的血点,还顽固地残留在斑驳的墙角,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黑皮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又被无形绳索拴住的困兽,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眉骨上那道新添的、结着暗红血痂的伤口,让他本就狰狞的脸更添几分戾气。
“蝎子”的偷袭,岩温警官如同鬼魅般恰到好处的出现,这两件事像两把冰冷的锥子,不仅扎穿了黑皮那点可怜的安稳,也彻底搅浑了本就暗流涌动的局面。豹哥那边的压力有增无减,催命的指令一道紧过一道。我能感觉到,黑皮和瘦猴看我的眼神,在原有的审视之外,多了一丝基于上次我捅伤“蝎子”手下后产生的、极其脆弱的、用鲜血换来的“认可”,但同时也掺杂了更深的猜忌——毕竟,警察的出现太过巧合。
“这次不能出任何岔子!”黑皮的声音沙哑,打断了我故作驯顺的沉默。他面前摊开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地图,手指点向一个位于国境线内侧、藏在原始林区深处的废弃矿坑。“豹哥要的急,是批硬货,就在‘老鸦洞’交接。对方是生面孔,但路子野,钱带足。”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我们几个惊魂未定的马仔,“老子亲自去!都他妈把招子放亮!‘蝎子’那帮杂种肯定还盯着,还有……那个姓岩的边防,‘雷子’的鼻子灵得很!”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其他人更长。那里面没有温情,只有一种近乎赌博的决绝和冰冷的衡量。“林野,”他喊我的名字,带着命令的口吻,“上次你手没软,这次,你跟紧我。家伙带上!”
所谓的“家伙”,不再是上次仓促拼凑的砍刀和锈枪。黑皮不知从哪弄来了几把磨得雪亮的开山刀,刃口闪着幽光。他甚至拿出了两把用油布仔细包裹的仿制手枪,一把自己别在后腰,另一把,他犹豫了一下,扔给了瘦猴。
“猴子,你机灵,拿着防身。”他顿了顿,看向我,从一堆开山刀里挑出一把刃口带弧、更适合大力劈砍的,扔到我面前,“林野,你用这个。关键时刻,别掉链子。”
我弯腰捡起刀。冰冷的刀柄入手沉甸甸的,那股寒意顺着掌心直渗入血管,与记忆中上次握刀时的颤抖和陌生感截然不同。这一次,我的指尖没有发麻,心跳却异常平稳,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包裹着我。我清晰地意识到,这份“信任”背后,是更重的血腥筹码。我不仅在扮演“林野”,我正一步步被这个角色吞噬,成为这个暴力链条中一个真正需要依仗凶器生存的环节。为了任务,我必须在这条路上走得更深,陷得更沉。
夜色浓稠如墨,乌云吞没了星月。我们一行五人,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密林。黑皮领头,瘦猴断后,我和另外两个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的马仔阿炳、阿成,推着装载“货物”的、加了消音装置的改装摩托车,在黑皮凭借记忆和那张简陋地图开辟的所谓“路”上艰难前行。林子里死寂得可怕,连惯常的夜枭和虫鸣都消失了,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和脚下踩断枯枝的细微声响,每一种声音都被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我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像一台高速运转的雷达,不仅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伏击(无论是“蝎子”还是警察),更在疯狂地记忆这条新的路线——每一个不自然的弯道,每一处可作为标记的地貌(比如一株被雷劈开却顽强生长的古树,一片散发着怪异硫磺气味的水洼)。这些信息,是比黄金更珍贵的的情报。
接近“老鸦洞”时,黑皮猛地举起拳头,队伍骤然停止。他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匍匐着消失在前面茂密的灌木丛中。几分钟后,他返回,脸色在黑暗中难看得吓人。
“不对劲,”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接货的人没到预定位置,但坑口有杂乱的脚印,新的,不止一拨人。”
空气瞬间凝固。瘦猴下意识地摸向腰后的手枪,阿炳和阿成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我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恐惧气味。
“刘哥,风紧,要不……”瘦猴低声提议,意思很明显:撤。
黑皮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撤,意味着任务失败,无法向豹哥交代,后果他承担不起。不撤,眼前分明就是个陷阱。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矿坑深处,那片如同巨兽坍塌口腔的黑暗中,传来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口哨!正是接货方约定的信号!
黑皮眼神一厉,脸上掠过一丝赌徒般的狠绝。妈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咬了咬牙,从喉咙里挤出低吼:“进!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见机行事!”
我们推着摩托车,小心翼翼地踏入矿坑。这是一个巨大的露天矿场遗址,废弃多年,到处是崩塌的矿洞和堆积如山的矿渣,地形复杂得如同迷宫。惨淡的月光勉强照亮部分区域,投下幢幢扭曲的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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