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深山跋涉
岩甩那句“要变天了”,像一枚冰冷的石子投入我心湖,激起圈圈不安的涟漪。抬头望去,方才还只是略显阴沉的天穹,此刻已被浓稠的、铅灰色的云层彻底覆盖,低低地压着连绵的墨绿色山脊,仿佛触手可及。空气中的水分饱和度急剧升高,粘稠地附着在皮肤上,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沉甸甸的潮湿感。林间彻底寂静下来,连一贯聒噪的鸟鸣虫嘶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山雨欲来前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马队的气氛也随之紧绷。岩甩不再说话,布满皱纹的脸上刻满了凝重。他加快了脚步,那双看似枯瘦却蕴藏着惊人力量的腿脚,在湿滑的苔藓和裸露的树根间迈动得更加迅疾而稳健。岩恩和其他两个马夫也收敛了偶尔的低语,眼神变得锐利,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和头顶越发厚重的云层。骡马们似乎也感知到了天气的骤变,喷着粗重的鼻息,蹄子踏在铺满落叶的松软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噗噗”声。
我紧紧跟在岩恩身后,努力调整着呼吸和步伐,试图跟上这突然提速的节奏。内心的忐忑远超身体的疲惫。在训练营,我学习过城市追踪、格斗擒拿,甚至基础的野外生存,但那些都与眼前这真正原始、蛮荒而充满未知的深山老林截然不同。这里的危险是具体的,又是无形的,它可能来自脚下突然坍塌的土石,来自头顶坠落的断枝,来自密林深处窥伺的毒虫猛兽,更来自这即将倾泻而下的、大自然的狂暴力量。
“抓紧时间,必须在天黑前赶到‘鹰嘴岩’下面那个洞子!”岩甩头也不回,声音被迎面而来的、逐渐加强的山风撕扯得有些模糊。鹰嘴岩?洞子?这些地名于我而言如同天书,但听他的语气,那将是今晚唯一的庇护所。
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抽打在脸上,生疼。林涛声从远处的山谷由远及近,如同万马奔腾,又像无数冤魂的呜咽,灌满双耳。高大的乔木开始疯狂地摇晃枝叶,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告。天色急速地暗沉下来,明明还是下午,却已如同黄昏提前降临。
“咔嚓!”一声脆响,一根碗口粗的枯枝被狂风折断,带着呼啸声从我们侧前方不远处的树冠中砸落,重重地插进松软的林地,溅起一片腐殖质的碎屑。
我的心猛地一缩。这仅仅是开始。
岩甩猛地停下脚步,举手示意。他侧耳倾听片刻,脸色愈发难看。“不对,风里带着腥气,雨势怕是小不了。”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回头扫了一眼马背上沉重的货物,又看了看我们这几个在自然伟力面前显得无比渺小的人。“都跟紧点!看好牲口!这段路下面是‘鬼见愁’悬崖,踩滑了神仙难救!”
鬼见愁!光是这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我们此刻正行走在一条异常狭窄的山脊上,宽度仅容一人一马勉强通过。右侧是陡峭的、长满湿滑青苔的山壁,左侧则是被浓密灌木和雾气遮掩的、深不见底的深渊。山风在这里变得格外猛烈和刁钻,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拼命想把我们推下悬崖。我不得不弓着身子,降低重心,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小心,脚趾死死抠住鞋底,感觉小腿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骡马们也显得焦躁不安,需要马夫们更加费力地牵引和控制。
就在这时,第一滴雨点砸了下来,冰凉,硕大,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打在额头上。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仿佛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暴雨毫无征兆地、以倾盆之势轰然降临!
瞬间,天地间被一片白茫茫的雨幕笼罩。视野急剧收缩,几步之外就已模糊不清。雨水不是滴落,而是像高压水枪一样狂暴地冲刷着一切。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脖子往身体里灌,迷彩服在几秒钟内就彻底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沉重而冰冷。脚下的“路”迅速变成了泥泞的沼泽,每迈出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力气把脚从粘稠的泥浆里拔出来,而下一步又可能踩到被雨水冲刷得光滑的石头或隐藏在泥水下的树根,险象环生。
雷声在头顶的云层中滚滚炸开,闪电像扭曲的银蛇,一次次撕裂昏暗的天幕,瞬间照亮了雨中疯狂摇曳的丛林和下方令人眩晕的深渊,随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炸响在耳边,震得人心脏都要跳出胸腔。
“稳住!别慌!跟着头马的铃铛声!”岩甩的吼声在风雨雷声中显得微弱,却带着一种定海神针般的力量。他紧紧拉住头马的缰绳,几乎是拖着它在泥泞中艰难前行。头马脖子上挂着的铜铃,在暴雨和狂风的干扰下,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微弱不清,却成了这混沌世界中唯一的方向指引。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努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岩恩模糊的背影,耳朵全力捕捉着那微弱的铃铛声。雨水疯狂地灌进眼睛,又涩又痛。能见度太低,我几乎是在凭感觉和本能前进。突然,脚下猛地一滑!我踩到了一片被雨水完全覆盖的斜面岩石,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左侧的深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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