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父亲的护身符小心翼翼地塞进新钱包最内侧的夹层,然后将旧钱包里所有属于林峰的东西——警校饭卡、与陈曦的合影、甚至是一张超市积分卡——全部取出,放在更衣室的柜子里。它们会被妥善处理,或者,永远封存。做完这一切,我感到心里某个部分像是被硬生生剜走了,空落落地疼。
加密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我点开,屏幕上只有寥寥数语,是一个地址、一个时间、一个简单的接头暗号,以及一行冰冷的警告:“目标:接触本地散货团伙‘刀疤’手下。取得初步信任。非必要不主动传递信息,确保安全为首要。任何暴露迹象,立即终止任务,按备用方案撤离。”
短信阅读完毕,屏幕闪烁了一下,内容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轮到我的离开时间了。我拉上运动外套的拉链,将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双手插进兜里,缩着脖子,迈着一种刻意训练过的、略显拖沓散漫的步伐,走出了更衣室,走向指定的那个偏僻小门。
门外停着一辆脏兮兮的、看不出品牌的破旧面包车。司机是个满脸横肉、一言不发的中年汉子,看都没看我一眼。我拉开车门坐进后排,车子立刻发动,驶离了这座承载了我四周噩梦与重生的废弃工厂。
车子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窗外的景色从荒凉逐渐变为城市的边缘。我靠在脏兮兮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景象,感觉自己像一滴水,正被投入一片陌生而汹涌的海洋。加密手机和那个薄薄的钱包贴身放着,像两块烙铁,烫得我心神不宁。
司机在一个混乱的城乡结合部路口把我放下,依旧一句话没说,便驾车离去。我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这里与我熟悉的城市中心截然不同,嘈杂、混乱,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廉价小吃、垃圾和汽车尾气混合的怪味。路人行色匆匆,面容疲惫或麻木。
根据指令,我的第一个接头地点是附近的一家名为“兴隆”的破旧台球厅。时间是晚上九点。
我压低了帽檐,像真正的林野那样,目光游移而又带着点审视地扫过街边的店铺和行人,努力寻找着那种“归属感”——一种属于这个环境、却又被这个环境排斥在外的边缘感。
晚上八点五十分,我走进了“兴隆”台球厅。里面烟雾缭绕,劣质香烟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痒。昏暗的灯光下,几张台球桌旁围着些打扮各异的年轻人,吵嚷声、球体撞击声、粗俗的笑骂声混杂在一起。我走到角落一个空着的位子坐下,点了一瓶最便宜的啤酒,小口啜饮着,目光却像安装了雷达一样,不动声色地扫描着整个空间。
九点整,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条假金链子的瘦高个晃了进来,目光在台球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身上。他径直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打了个响指,也要了瓶啤酒。
“哥们,面生啊,以前没在这片见过你。”他斜着眼打量我,语气带着试探。
我按照暗号,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啤酒瓶口,轻轻转动了一下,声音刻意带着点沙哑和戒备:“刚出来,找点事做。”
他盯着我的手指动作看了两秒,眼神微微一动,随即扯出一个油滑的笑容:“哦?哪条道上的?犯了什么事?”
“城南,跟强哥混过段时间。妈的,打了架,进去蹲了年把。”我流利地报出伪造的案底,语气里适当地掺杂着不满和所谓的“江湖气”,“出来发现物是人非,强哥也折了,没地方去。”
“强哥?王老强?”花衬衫男嗤笑一声,“那老家伙去年就进去吃牢饭了,你不知道?”
我心里一凛,但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懊恼和一丝被戳破的尴尬,骂了句脏话:“操!真他妈背!怪不得联系不上。早知道当年多捞几票了。”
这种反应似乎取悦了他,他脸上的戒备稍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想找活干?这年头,没点门路可不行。看你小子体格还行,以前也混过,倒是块料子。”
“有门路介绍?”我适时地表现出兴趣,递过去一根廉价的香烟。
他接过烟,点燃,吸了一口,眯着眼吐着烟圈:“看你识不识相了。我们老大‘刀疤哥’,最近正好缺人手。不过,得先验验成色。”
“怎么验?”我问,心跳微微加速。第一步,即将迈出。
“明天晚上,后街‘老地方’网吧门口,九点。”他报出一个地址,“会有人找你。机灵点,别他妈是条子的钩子。”他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威胁。
“放心,我跟条子有仇。”我啐了一口,眼神阴沉下来。这倒不全是演戏,想到父亲的事,那股恨意是真实的。
花衬衫男似乎满意了我的反应,又闲聊了几句没营养的废话,便起身离开了。
我独自坐在原地,将瓶中剩余的啤酒慢慢喝完。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第一个接头完成了,初步取得了接触。但我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在明天晚上,在那个“刀疤哥”的验货面前。
走出台球厅,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我拉紧外套,融入街道上稀疏的人流。我需要一个过夜的地方,不能是正规旅馆,必须符合林野的身份。最终,我在一条小巷深处找到了一家不用登记身份证的黑旅店,房间狭小潮湿,床单散发着霉味。
躺在坚硬的床板上,我无法入睡。加密手机安静地躺在枕边,像一只沉睡的野兽。明天晚上,我将真正踏入那个黑暗的世界,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和难以想象的罪恶。
我再次拿出父亲的护身符,紧紧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我纷乱的思绪稍稍平静。
“爸,”我在心里无声地说,“我要去了。我会小心,我会记住我是谁。我会揭开真相,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透过肮脏的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光怪陆离,如同我未来不可预测的命运。
完美伪装,已然完成。但伪装之下,那颗属于警察林峰的心,仍在坚定地跳动。它将是照亮我穿越漫长黑暗的唯一光源。
明天,林野将正式登场。而林峰,将退入更深的阴影,等待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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