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长夜终于在过去,破庙屋顶的窟窿里,渗进来一缕苍白无力的天光。阳光代替了月光,却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只是将这绝望的处境照得更加清晰,更加无处遁形。
凌云是被冻醒的,或者说,是被高烧和寒冷交替的折磨唤醒的。喉咙里的灼烧感比昨夜更甚,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吞咽火炭。头痛依旧剧烈,但持续的高热让他的思维变得有些迟钝和粘稠。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阳光下无所遁形的、更加不堪的细节。
阳光照亮了墙壁上斑驳的、大片大片的霉斑,颜色从墨绿到漆黑,如同丑陋的疮疤。照亮了地上厚厚的、混合着不知名污物的尘土,他昨晚躺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被汗水与泥污浸透的人形。照亮了角落里堆积的、已经风化发白的动物粪便,以及更远处,一滩可疑的、暗褐色的污渍——那很可能是干涸的血迹。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窒息。死在这里,烂在这里,像一只无人问津的虫豸,这就是他穿越的结局吗?
不!
一个声音从他意识深处猛地炸开,带着手术刀般的锋利和决绝!那是属于凌云博士的灵魂,是历经无数次与死神搏杀后磨砺出的不屈意志!
“冷静!”他对自己低吼,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是医生,凌-云!现在,你就是你自己的病人!”
他强行关闭了所有悲观的情绪闸门,将大脑切换到纯粹的、冰冷的理性分析模式。就像他面对任何一例危重病例时所做的那样。
“诊断:多重致命因素叠加。优先级排序……”他眯起眼睛,忍着眩晕,开始系统评估。
“脱水。严重脱水会导致循环衰竭,电解质紊乱,是当前最快致死的因素。优先级:最高。必须尽快补充水分,但水源必须相对安全。”
“感染。左肩伤口严重化脓,引起全身性感染和高热。持续消耗体能,是导致现状恶化的核心原因之一。优先级:次高。需要清创和抗感染治疗。”
“营养。极度虚弱,能量耗竭。是支撑身体对抗疾病和恢复的基础。但短期内饿不死。优先级:再次。在解决水和感染后,必须寻找食物。”
思路清晰了。脱水 > 感染 > 营养。
接下来,是执行。而这,需要难以想象的意志力。他尝试移动身体,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和左肩那灼热的伤口。他咬紧牙关,额头上刚刚渗出一点虚汗,就被冰冷的空气带走热量。他放弃了站起来的妄想,那是不可能的任务。他选择了一个最原始、最费力,却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式——爬。
他用尚能活动的右臂支撑起上半身,拖着完全不听使唤的双腿,开始一寸一寸地向破庙的门口挪动。身体摩擦着冰冷粗糙的地面,碎石子嵌入他本就破烂的衣物和脆弱的皮肤,留下细微的刮痕。每一次拖动,左肩的伤口都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段从破庙主殿中央到门槛的距离,不过短短十来步,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却如同跨越天堑。他停下来喘息了无数次,每一次停顿,昏睡的欲望就像深渊的诱惑,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但他都挺过来了,用牙齿狠咬自己的下唇,用疼痛刺激着即将涣散的意识。
终于,他爬过了那道腐朽的门槛,来到了破庙的院子里。
院子同样荒败,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视,很快,锁定在了院子中央一个低洼处。那里积着一汪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他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但爬近后,心立刻沉了下去。水洼浑浊不堪,水面漂浮着细小的虫子和腐烂的树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这水,不行。喝了它,很可能引发更严重的肠道感染,雪上加霜。希望破灭,挫折感再次袭来。
他靠在院墙根下,大口喘着气,疲惫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再次吞噬。阳光照在他脸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却照不进他冰冷的内心。
“水……必须有水……”他喃喃自语,目光茫然地扫过残破的院墙,剥落的壁画,最后,定格在屋檐下。
等等!屋檐!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几乎停滞的大脑!古代建筑,尤其是庙宇,通常会有收集雨水的系统!比如雨槽,或者承接雨水的器皿!
这个想法让他精神一振!他立刻强打精神,沿着墙根,仔细地搜寻起来。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处可能存放器物的地方。高烧让他的视线模糊,他不得不频繁地眨眼,集中注意力。
终于,在破庙后院一个相对背风的墙角,他看到了一个半埋在上里的、破损的陶瓮。瓮口已经缺了一个大口子,但瓮身大部分还完好。他心脏狂跳,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过去,探头向里望去——
瓮底,沉着浅浅的一层水!水量不多,大概只有一碗左右。水色略显浑浊,里面有沉淀的泥土,但相比那个发绿的水洼,已经好了太多!最关键的是,这是雨水!相对暴露较少,被污染的可能性较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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