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喧嚣的工地,扶苏的车驾沿着临时开辟的土路返回咸阳宫。夕阳的余晖给渭水镀上一层金红,也映照着不远处一处相对安静的院落。那里飘散出浓郁而独特的草药气味,间或还有瓶罐轻微碰撞的脆响。正是医学院的临时驻地。
扶苏心念微动,示意车驾停下。他想起了徐福那点亮的幽蓝酒精灯,想起了这个被自己从炼丹歧途引向实用医学的方士。他信步走入院落。
院内景象与热火朝天的工地截然不同。十几名穿着素色短衣的助手正小心翼翼地分拣、晾晒着堆积如山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苦涩、清香、甚至有些怪异的混合气味。角落里,几个造型奇特的青铜蒸馏器正冒着丝丝白气,有助手仔细记录着火候和馏出液的数量。徐福本人,则趴在一张粗糙的木案前,正对着几块硝石、硫磺和木炭粉末发呆,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难题,连皇帝陛下进来都未曾察觉。
扶苏的目光扫过那些矿物,心中猛地一跳!硝石、硫磺、木炭!这三样东西组合在一起,在他前世的记忆中,指向一个足以改变战争形态、甚至改变人类历史的恐怖名词!
“徐福。”扶苏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徐福如梦初醒,慌忙转身拜倒:“臣徐福不知陛下驾临,死罪!”
“免礼。”扶苏走到案前,目光落在那三样东西上,“朕见你在此冥思苦想,所为何事?”
徐福连忙回道:“回陛下,臣受陛下启发,深感万物相生相克之理。酒精可净创、燃火,硝石性寒可退热,硫磺外用可杀虫治癣,木炭内服可吸附秽物。臣便想,若将此三者按不同比例混合,或置于密闭器皿中加热,是否能产生新的药性?或可杀灭更烈之邪毒?然……臣试过几种比例,或毫无反应,或只生些刺鼻烟气,并无神异之处。臣愚钝,百思不得其解。”
“新的药性?杀灭邪毒?”扶苏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徐福的探索精神值得嘉许,但方向却歪了。他看着眼前这位狂热而执着的医学开拓者,决定再给他一个震撼,同时也是一个必须严加约束的潘多拉魔盒。
“徐福,”扶苏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手中这三物,若按特定比例混合得当,点燃之后,其力绝非寻常烟火可比!其威,可开山裂石,碎金断玉!其声,如九天惊雷,震耳欲聋!其势,如地火喷涌,焚灭万物!此非治病救人之药,乃是……毁天灭地之器!”
“开山裂石?碎金断玉?九天惊雷?”徐福瞬间瞪大了眼睛,呼吸都为之停滞。皇帝陛下描述的场景,完全超出了他对“力”的理解!这哪里是药?分明是传说中神魔之力!
“此物,朕称之为‘火药’!”扶苏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徐福心上,“其方,朕可告知你大概,然具体比例、颗粒粗细、混合方式、引燃之法,需你带领可靠之人,在绝对安全之地,反复试验摸索!”
他目光如电,直视徐福因震惊和狂喜而变得通红的眼睛:“然,此物危险至极!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祸及周遭!其威力,足以颠覆乾坤!故,朕命你,于医学院最偏僻角落,或渭水河滩无人之处,择一远离建筑人烟之地,圈定禁区,建立‘火器研制所’!所内一切试验,必须遵循以下铁律!”
扶苏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违逆的帝王威严:
“其一,每次试验,药量由少至多,绝不可贪多冒进!初始药量,不得超过一指甲盖!”
“其二,试验之地,需深挖壕沟,以厚土墙或巨石为屏障,人员必须隐蔽于屏障之后,以长竿引火,严禁靠近!”
“其三,所有参与研制者,必须由你亲自挑选,家世清白,忠诚可靠,严守秘密!入所即隔离,不得与外界随意接触!由禁军于外围驻守,泄密者,诛九族!”
“其四,所有试验配方、过程、结果,只记录于特制铁板之上,由你亲自保管,每日呈报于朕!不得留存任何文字于竹木绢帛!”
“其五,研制所内,严禁明火!照明只可用少量烛台,且需置于远离火药之处!违者,立斩!”
“徐福!”扶苏最后厉声道,“此物若成,乃国之重器,亦为悬顶利剑!你手中握着的,是能助大秦横扫八荒、也能让尔等瞬间化为齑粉的双刃凶物!务必慎之又慎!若因你疏忽,酿成大祸,莫说你这医学院院长,便是你九族性命,也难抵其罪!”
徐福早已汗流浃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陛下天恩!授臣此神鬼莫测之术!臣……臣徐福对天起誓!必以性命守护此秘!严守陛下铁律!试验之时,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绝不敢有半分懈怠疏忽!若有差池,臣甘愿领受千刀万剐之刑,绝无怨言!” 巨大的恐惧与无上的使命感交织,让他浑身颤抖,却也让他眼中燃烧起比研究酒精时更加狂热的火焰!那是接触到了世界本源力量的颤栗与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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