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外,二十五万大军的到来如同一座沉重的山峦,骤然压在了这座帝都的脊梁之上。
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并非天象,而是人间的伟力。
扶苏、王贲、蒙恬三人的帅旗,在咸阳城头守军惊恐的目光中,如三柄利剑直指苍穹。
二十五万北地精锐,百战之师,披坚执锐,列成一个个沉默而压抑的方阵。
他们的甲胄在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长戈如林,铁骑如龙,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滔天杀气,几乎凝成了实质,让城墙上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冰冷。
号角声短促而尖锐地响起,一名北军使者策马而出,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身后跟着两名护卫,径直奔向城门。
“奉公子扶苏令,持先帝正统诏书,请胡亥公子、中书府令赵高、丞相李斯、咸阳郡守李由出城接诏!速开城门!”
声音远远传来,清晰地灌入每一个守城士卒的耳中。
“正统诏书”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咸阳宫的麒麟殿内炸响。
赵高坐在原本属于秦始皇的御座之上,脸色铁青,指甲深深嵌入了扶手中。
下方,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郎中令阎乐,以及刚刚接替其父、掌控了部分禁军的李斯之子李由,皆是面色凝重。
“慌什么!”赵高尖利的嗓音划破了殿内的死寂,“一纸空文,也想诈开我咸阳城门?痴人说梦!”
阎乐立刻上前一步,目露凶光:“中车府令大人,扶苏远道而来,人困马乏,立足未稳。末将愿请命,率三千禁军精锐,趁夜出城,直捣其营!必能一战而定!”
然而,一旁的李由却紧锁眉头,犹豫着开口:“大人,不可轻举妄动。扶苏毕竟是先帝嫡长,在军中素有威望,蒙恬、王贲更是我大秦柱石。若……若他手中真有先帝遗诏,我等此刻出兵,岂非坐实了谋逆之名,成了天下公敌?”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赵高最敏感的神经上。
李由的心在滴血,他的父亲、大秦丞相李斯,此刻正被赵高囚禁,生死不明。
他被迫站在这里,成了赵高威慑旧臣的棋子,每时每刻都备受煎熬。
他不敢赌,一旦赌输,不仅是他自己,整个李氏一族都将万劫不复。
“懦夫!”赵高猛地站起,将手中的一枚玉杯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遗诏?真的遗诏早已被本官付之一炬!如今的诏书,是本官与李斯丞相共同拟定的!李由,你休要忘了,你父亲也是同谋!现在想撇清关系,晚了!”
他森冷的目光扫过李由,充满了警告与威胁:“传我命令!全军备战,紧闭城门,任何敢言开城投降者,立斩无赦!”
朝堂之上,风声鹤唳。
右丞相冯去疾,这位三朝元老,看着御座上发号施令的赵高,浑浊的双眼中燃起一团怒火。
他颤巍巍地走出列班,手中笏板高举,声如洪钟:“中车府令大人!老臣有一事不明,请大人解惑!”
赵高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不识时务的老东西,冷冷道:“冯相请讲。”
“陛下于沙丘驾崩,至今已有月余。按我大秦礼制,当扶灵柩回都,举国治丧。为何至今未见梓宫?先帝英灵何在?”冯去疾一字一顿,声声泣血,“再者,左丞相李斯大人,乃国之栋梁,为何无故被囚?他究竟犯了何罪?请大人示下!”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许多被赵高淫威压制许久的旧臣,纷纷交头接耳,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只是无人敢问而已。
赵高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随即化为一抹狰狞的冷笑:“冯相年事已高,怕是糊涂了。先帝遗体早已运抵骊山皇陵妥善保存,以待吉时入葬。至于李斯……他图谋不轨,已被打入天牢,此乃朝廷机密,尔等身为人臣,不思为国分忧,却在此妄议朝政,是何居心!”
“你!”冯去疾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强词夺理!颠倒黑白!”
“来人!”赵高厉喝一声,“冯相累了,送他回府歇着!”
几名如狼似虎的卫士立刻上前,名为“护送”,实则架住了冯去疾的胳膊。
老丞相须发皆张,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回头怒视着满朝文武,悲愤地喊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尔等……尔等难道要坐视这阉宦窃国吗!”
声音在殿中回荡,冯去疾被强行拖了下去。
群臣噤若寒蝉,却有更多的人,悄悄地低下了头,眼中是无尽的屈辱与愤怒。
城外的对峙仍在继续。
第二天,扶苏的第二名使者再次来到城下。
这一次,他带来的不再是诏书,而是一封扶苏的亲笔信,以及一份特殊的“礼物”。
信被快马送入宫中,呈到赵高面前。
赵高展开信,只看了几眼,便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信中,扶苏并未以君临天下的口吻,而是以人子的身份,痛陈赵高如何胁迫李斯、伪造遗诏、矫诏赐死自己与蒙恬的全部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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