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死寂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墓。
白日里,人们尚能依靠着残存的秩序和彼此的慰藉,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当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之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便会悄然蔓延。那被赵棠以自身本源暂时镇压的“渊”,并未真正死去。它只是在沉睡,在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而它散发出的负面气息,如同无形的瘟疫,依旧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游荡。
赵棠独自一人,立于宗人府最高的阁楼之上。他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显然,镇压“渊”的反噬,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严重得多。他体内的“镇源者”本源,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的金石,虽然依旧坚韧,却布满了裂痕。
他的目光,穿过沉沉的夜幕,望向皇城深处那片灯火最微弱的地方——养心殿。
他知道,父皇就在那里。那个曾经威严睿智的男人,如今只是一个被恐惧和邪术侵蚀的、活在噩梦中的傀儡。而操控着这一切的,是他的四哥,赵稷。
这几天,赵稷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大胆。
他不再满足于暗中联络大皇子留下的残余势力。他公然以“奉旨清君侧,诛杀奸佞余孽”为名,在京城内大肆搜捕所谓的“叛党”。那些曾经在赵宸麾下效力、或是与赵棠关系亲近的官员将领,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赵稷一手提拔起来的、面相狰狞的新贵。
更可怕的是,赵稷开始在军中散发一种诡异的符箓。那些符箓并非用来作战,而是用来“净化”士兵的思想。许多士兵在佩戴之后,眼神变得狂热而盲目,对赵稷的命令言听计从,甚至开始对昔日的主帅赵宸,进行恶毒的诅咒。
“四殿下这是要…收买军心,培植死士啊。”李存仁忧心忡忡地对赵棠说,“他这是在为…为某件大事做准备。”
赵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图上,京营兵马调动的位置。那些兵马,并非开往前线,也非驻守要隘,而是在京城四周,围绕着皇城,布下了一个又一个玄奥的阵法节点。这个阵法,他认得。这是一种古老的、用于沟通幽冥、献祭生灵的血祭大阵。
阵法的中心,直指皇宫。
“他不是在准备大事,”赵棠的声音冰冷,“他是在准备,迎接他的‘圣尊’。”
他知道,赵稷已经彻底疯了。他以为自己是在利用“门”的力量,实际上,他只是“门”用来打开大门的一枚棋子。而现在,这枚棋子,已经开始反客为主,想要取代主人,成为新的祭品。
*****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将隆庆帝枯槁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扯出扭曲可怖的影子。
赵稷一身亲王规制的常服,跪在龙床前,动作虔诚而恭敬。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声音尖锐而亢奋:“父皇!儿臣为您请来了天旨!”
床榻上的隆庆帝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发出嗬嗬的声响,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赵稷将圣旨高高举起,仿佛那是什么无上荣耀的象征:“父皇!镇北王赵宸,勾结妖邪,残害忠良,罪证确凿!现已查明,他之所以能与妖邪抗衡,乃是修炼了邪术,窃取了大梁的国运!如今妖邪虽除,但其残余势力依旧潜伏京中,意图颠覆社稷!儿臣恳请父皇下旨,即刻将赵宸打入天牢,交由儿臣审问,以正国法!”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激昂:“若其抗命不遵,便是谋逆大罪!儿臣…儿臣唯有奉旨,率亲卫围剿,以儆效尤!”
这番话,与其说是奏对,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他将赵宸的牺牲,歪曲成了勾结妖邪的罪证;他将自己的野心,包装成了清君侧的忠勇。
“好!好!好!”隆庆帝似乎被这番话刺激到了,猛地从床上坐起,双眼赤红,指着殿外,发出了神经质的狂笑,“杀!杀了他!杀了他这个逆贼!哈哈哈哈!他是逆贼!他是妖孽!”
赵稷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狞笑。他小心翼翼地将圣旨放在龙床边,如同献宝一般:“父皇圣明!那…这圣旨,是否即刻昭告天下?”
“昭告!立刻昭告!”隆庆帝疯狂地挥舞着手臂,“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赵宸是个逆贼!让全天下的人都来唾骂他!哈哈哈哈!”
赵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殿外高声唱喏:“父皇有旨!宣!”
很快,司礼监的太监尖着嗓子,将这道荒谬绝伦的圣旨,念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镇北王赵宸,罪大恶极,着即拿下,钦此!”
*****
圣旨传到宗人府时,赵棠正坐在案前,批阅着一份关于安抚流民的奏折。
太监总管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三殿下!陛下有旨!请三殿下…接旨!”
赵棠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站起身。他没有去接旨,只是平静地走出殿门。
那名宣旨的太监看到他,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三殿下,大喜啊!陛下龙心大悦,下旨…呃…下旨缉拿叛王赵宸,您是最大的功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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