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诡异,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蔓延开来。
最初只是零星的、被归咎于恐慌的流言。百狗夜哭,井水沸腾,古树流血。忽尔卓带着玄甲卫斩杀了几个散播谣言的乱民,以为能安定人心。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些并非谣言。
城西的黑犬巷,每到子夜,便会传出成百上千条野狗凄厉的哀嚎,那声音不似活物,倒像是地狱饿鬼的哭嚎,听得人心头发毛。城南的几口老井,井水无故变得滚烫,水面漂浮着诡异的血色泡沫,散发着硫磺般的恶臭。更骇人的是,城东一棵百年古槐,树干上竟渗出暗红的液体,如同眼泪,又像是血,树下还隐隐约约能看到痛苦扭曲的人脸轮廓。
一时间,人心惶惶。刚刚从灭世之灾中缓过神来的百姓,仿佛又坠入了另一个噩梦。街头巷尾,人人自危,昔日热闹的茶馆酒肆门可罗雀,取而代之的是香火鼎盛的寺庙道观,人们日夜祈祷,祈求神佛庇佑。
“是邪祟!是镇北王殿下没能镇住妖邪!它又回来了!”一个疯癫的乞丐在街头大喊,立刻引来了一大群恐慌的百姓附和。
“胡说!”忽尔卓怒喝一声,一刀劈碎了旁边一根摇摇欲坠的木柱,木屑纷飞中,他的脸色却比冰还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邪祟作祟,而是更深层次、更令人绝望的…污染。
他快马加鞭,再次冲入宗人府偏殿。
“殿下!不能再拖了!那股力量…那股力量在城里生了根,它在扩散!”忽尔卓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再这样下去,不用等‘门’再来,我们自己就先乱了!”
赵棠静静地听着,小小的脸上古井无波。他面前的地图上,代表京城地气的线条,正以镇北碑巨坑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出无数黑色的、代表污染的脉络。这些脉络所过之处,便是那些诡异事件的源头。
“我看到了。”赵棠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寒意,“它不是‘门’,它是…‘渊’。”
“渊?”忽尔卓一愣。
“一个由纯粹的负面情绪、怨念、以及混沌本源的残渣混合而成的、无意识的毁灭聚合体。”赵棠抬起眼,空洞的右眼中,首次流露出清晰的凝重,“皇兄引爆镇北碑,本是为了放逐‘门’。但巨大的能量冲击,加上皇兄被撕裂的本源,还有京城百万生灵的怨念…这些东西没有被完全放逐,反而在封印破碎的废墟中,被‘门’残留的寂灭法则催化,形成了这个…新的‘深渊’。”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它饿了。”
它在吞噬活物的生气和地脉的灵气来壮大自己。它所过之处,生灵凋零,地气败坏,制造出种种诡异现象,就是为了散播恐惧,吸引更多的“食物”。
李存仁听完,老脸煞白:“殿下…那…那该如何是好?此物无形无质,又与地脉相连,寻常手段根本无法对付啊!”
赵棠沉默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渊”的可怕。它没有智慧,却比任何精怪都更难缠。它扎根于这片土地的伤痕之中,既是污染源,也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强攻,只会让它与京城同归于尽。
“阳姐姐,”赵棠忽然开口,看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语、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高阳,“你的净世之力,对我会有帮助。”
高阳一怔,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能帮到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很好。”赵棠站起身,将那枚断裂的凤钗交到她手中,“此行凶险,你留在这里,以你的力量,暂时压制城中污染的蔓延。我去去就回。”
“不行!”高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留在这里,才能真正地帮我。”赵棠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个‘渊’,因皇兄而生,因这片土地的怨念而成。它既是毁灭,也是这片土地的悲伤。你的力量,是治愈,是净化。你在这里,就等于是在为它…讲道理。而我,则要去…和它讲道理。”
他深深地看了高阳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决绝,也有嘱托。
高阳看着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凤钗。她明白,赵棠说的是对的。她留在这里,用净世之力安抚百姓,净化土地,本身就是一种至关重要的战斗。
*****
镇北碑原址。
深不见底的巨坑边缘,赵棠独自一人,盘膝而坐。他没有释放任何强大的气势,只是静静地,将自己的“镇源者”血脉,与这片土地连接。
起初,是无穷无尽的冰冷与死寂。但很快,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风的呜咽,那是怨念在咆哮。他听到了水的沸腾,那是痛苦在翻滚。他听到了树的哭泣,那是悲伤在蔓延。而在这所有声音的深处,他听到了一个…巨大、混乱、充满了毁灭本能的意志。
它在沉睡,却又无处不在。
赵棠缓缓睁开眼,双手结出一个奇特的法印。一缕缕纯净的、带着镇压与安抚意味的本源之力,从他指尖溢出,如同最轻柔的丝线,探入那深邃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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