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一连下了七日。
七日,足以让血污凝固成黑褐色的痂,附着在断壁残垣之上;七日,足以让撕心裂肺的哀嚎沉淀为死寂的呜咽,弥漫在每一条湿漉漉的街巷;七日,也足以让一个旧的时代彻底落幕,让一个全新的、却满目疮痍的秩序,在废墟之上艰难地喘息。
高阳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了。她守在临时搭建的太医院里,将赵宸留下的那枚玉佩碎片,磨成最细腻的粉末,混入每一副救治伤员的汤药之中。那微弱的、属于混沌本源的暖意,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虽无法治愈肉体的创伤,却能奇迹般地安抚那些被死气侵蚀、濒临崩溃的灵魂。许多在鬼门关徘徊的士兵和百姓,在接触到这股力量后,都奇迹般地稳住了心神,伤口也开始愈合。
她像一株在焦土上拼命汲取养分的野草,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化作守护这个世界的微光。她时常会下意识地摩挲着胸口,那里贴身藏着另一枚碎裂的凤钗——淑妃的发簪。这是赵棠在清理完镇北碑原址后,交给她的,说是从现场找到的,或许…能感应到什么。
而赵棠,这位年仅十岁的摄政王,则成了整个京城新的主心骨与最深的谜团。
他端坐在宗人府的正殿之上,一身素白王袍,纤尘不染。殿下,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藩王使者,一个个神情复杂,目光灼灼。京城大劫,皇室几乎被屠戮殆尽,如今这位三皇子赵棠,以雷霆手段稳定了局势,又以镇北王“舍身成仁”的悲壮,赢得了大部分人的敬畏。他稚嫩的脸上,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诸位叔伯放心,”他声音清越,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朗声道,“皇兄以身殉国,护我大梁江山社稷。父皇虽受惊吓,但龙体安康,只需静养。国不可一日无主,但目下百废待兴,当务之急,是团结一心,共度难关。孤,定当不负皇兄所托,父皇所望,处理好一切事宜。”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安抚了人心,又彰显了自己的权威。藩王使者们面面相觑,最终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他们原本打的算盘,是想趁乱捞取好处,甚至割据一方。可眼前这个少年,冷静得不像个孩子,手段强硬得不像个亲王。北疆大军南下的消息早已传开,再加上他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和手段,谁也不敢轻易造次。
“殿下英明。”最终,还是德高望重的燕王使者率先表态,“我等愿遵殿下号令,回藩地之后,定当安抚百姓,谨守疆土,静候朝廷佳音。”
一场潜在的滔天巨浪,就这样被赵棠三言两语,暂时抚平。
处理完外部压力,赵棠立刻转身,投入到京城内部的重建之中。他展现出惊人的行政天赋,短短数日,便建立起临时的赈灾、医疗、治安体系。他亲自监督开仓放粮,确保每一粒米都送到最需要的人手中;他下令严惩趁火打劫的盗匪,让京城治安迅速好转;他甚至亲自前往那些被幽冥气息污染最严重的区域,用一种奇特的手法,净化了土地,让百姓能够重返家园。
高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悲恸,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她看到了赵棠的坚强,看到了他的智慧,也看到了他那份与年龄绝不相称的、沉重的责任感。他不仅仅是在履行一个摄政王的职责,更像是在…完成一个宿命的交接。
这天深夜,高阳正在太医院整理药材,赵棠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盒中,正是那枚从镇北碑原址找回的、断裂的凤钗。
“阳姐姐,”赵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你看看这个。”
他将凤钗递给高阳。高阳接过,指尖触碰到钗身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悸动,从钗身传来,与她贴身佩戴的另一半碎片产生了共鸣!
“是…是二哥的气息!”高阳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还…还存在!”
赵棠点点头,神情凝重:“是的。父皇引爆镇北碑,以自身本源为引,将‘门’放逐的同时,也强行将自己的部分本源与意识,打入了一个未知的次元。这枚凤钗,作为母妃留下的‘钥匙’之一,成了连接两个次元的唯一信标。我能感应到,他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而是被困在了时空乱流的夹缝中,如同溺水之人,急需一个‘锚点’将他拉回来。”
“锚点?什么意思?”高阳急切地问。
“就是需要一股足够强大的、与他本源契合的力量,持续不断地进行牵引和呼唤。”赵棠的目光深邃如夜空,“母妃的凤钗,你的净世之力,还有…我自身的‘镇源者’血脉,三者合一,或许能创造这样一个机会。但这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可能会将他最后的存在,彻底搅碎在时空乱流之中。”
高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毫不犹豫:“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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