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残垣断壁间,火把噼啪作响,将周正那张悲戚与威严交织的脸映得明暗不定。他手持那卷明黄诏书,如同擎着尚方宝剑,身后黑压压的阁臣宗亲、披甲执锐的金吾卫,皆屏息凝神,目光尽数聚焦在那从黑暗通道中缓步踏出的玄色身影上。
赵宸一步步走来,踩过凝结的血洼和碎骨,玄铁剑拖在身侧,剑尖划过青石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他周身煞气未敛,反更凝实,右眼血红褪去,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左肩洇开的血渍在火光下暗沉如墨。那股平静,反而比之前的暴戾更让人心头发毛。
“周尚书,”赵宸停在他面前三步之遥,声音不高,却压过了火把的燃烧声,“你说…奉先帝遗诏?”
他目光落在周正手中那卷诏书上,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重量,压得周正指尖微微发颤。
周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安,将诏书高举过顶,声音沉痛而洪亮:“正是!先帝弥留之际,召老臣与诸位阁老、宗亲,于榻前亲口传谕,立皇七子赵棠为太子,命镇北王赵宸辅政监国!此乃陛下遗志,白纸黑字,玉玺为凭!王爷…莫非想要抗旨不成?!”最后一句,陡然拔高,带着凌厉的质问。
身后众人目光闪烁,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几名周正的心腹立刻出声附和:“请王爷遵旨!”“迎太子殿下出静心苑,宣读诏书,正位东宫!”
赵宸没理会那些鼓噪,只看着周正,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父皇龙驭上宾,尸骨未寒,周尚书这遗诏…拿得倒是及时。”
周正脸色一沉:“王爷此言何意?陛下临终托付,老臣岂敢怠慢!”
“是么?”赵宸缓缓抬手,指向那诏书,“那就请周尚书,将这遗诏…展开,当众宣读。也让本王和诸位宗亲大臣,都听个明白,父皇…究竟是如何安排的。”
周正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握着诏书的手紧了紧:“此乃陛下遗诏,自当于奉天殿,百官齐聚之时,由礼官宣读!岂可在此地草率…”
“就在这儿读。”赵宸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父皇刚刚大行,太子年幼,本王身为辅政亲王,有权即刻验看遗诏真伪。周尚书…不肯读?”
周遭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盯在那卷诏书上。周正身后几个阁臣额头开始冒汗,眼神躲闪。金吾卫中一些将领的手,悄悄按上了刀柄。
周正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强笑道:“王爷多虑了!诏书岂能有假?只是…”
“只是什么?”赵宸逼近一步,玄铁剑微微抬起,剑锋反射的火光冷冽如冰,“周尚书是心虚了?还是这诏书上写的…根本就不是父皇的意思?!”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周正浑身一僵,厉声道:“赵宸!你休要血口喷人!此诏千真万确!”
“那就读!”赵宸声音陡然转厉,煞气轰然爆发,压得周正踉跄后退半步!“读给本王听!读给这些将士、这些大臣听!若有一字虚假,”他剑锋直指周正,“本王便以矫诏谋逆之罪,将你就地正法!以慰父皇在天之灵!”
“你…!”周正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死死攥着诏书,指节捏得发白,眼神怨毒地瞪着赵宸,却一个字也读不出来。
那诏书是假的!是他趁着隆庆帝昏迷,模仿笔迹,盗用玉玺伪造的!内容虽是立赵棠为太子,却暗中埋了诸多限制赵宸权柄、甚至暗示其“桀骜难驯、需加约束”的伏笔!本想借着“遗诏”大义和百官压力,逼赵宸就范,将赵棠彻底捏在手中,再慢慢炮制他。岂料赵宸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竟要当场验看!
这如何能读?!一读便露馅!
僵持之际,周正身后一名老宗亲颤巍巍开口:“周尚书,王爷所言…不无道理。既是陛下遗诏,在此宣读,以安人心,亦无不可…”
“闭嘴!”周正猛地扭头呵斥,神色狰狞,哪还有半分平日儒雅。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金吾卫中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将士眼神变得惊疑不定。阁臣队伍里,几个原本就与周正不甚和睦的,悄悄往后缩了缩。
赵宸冷笑一声,不再看他,目光扫向众人,声音朗朗:“诸位都看见了?周正手持所谓遗诏,却不敢当众宣读!此诏真伪,不言自明!父皇方才弥留之际,曾亲口告知本王,有人逼宫矫诏,图谋不轨!如今看来,就是这欺君罔上的老贼!”
他剑锋再次指向周正:“周正!你勾结幽冥余孽,谋害皇子,矫诏篡权!该当何罪!”
“胡说八道!”周正彻底撕破脸,尖声叫道,“赵宸!你才是包藏祸心!拥兵自重,挟持太子,意图谋反!金吾卫!给我拿下这个逆贼!”
然而,他身后的金吾卫却迟疑着,无人敢动。赵宸方才展现出的恐怖实力和此刻凛然的气势,早已镇住了他们。更何况,周正的表现,实在太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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