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忽明忽暗,将皇帝的影子拉得老长,在龙案上投下斑驳的暗纹。赵宸跪在丹墀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在青石板上,一下,两下,像极了三年前漠北城破时,他跪在城门前等援军的心跳。
皇帝终于动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玉圭碎片,指腹轻轻抚过那道裂痕——是方才被赵宸的话震碎的。烛火映着他眼角的皱纹,那些被丹砂和酒色填满的沟壑里,此刻竟浮起几分恍惚。
“你娘走的时候,手里攥着半块玉圭。”皇帝的声音突然轻了,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她说,这是当年我给她的定情信物。”
赵宸的脊梁骨猛地一绷。
他从未听父亲提过“母亲”。记忆里,那个穿月白锦裙的女子,只在他三岁那年出现过一次。她蹲在御花园的桃树下,给他系歪了的玉佩,指尖凉得像块冰。后来,她被一辆马车接走,再没回来。宫里的人说,她是“病逝”;民间却传,她是被皇帝“赐死”,因为她生了块“不祥”的胎记——和他右肩上的那片青黑,一模一样。
“你娘走后,我让人把玉圭砸了。”皇帝将碎片放在龙案上,“可砸着砸着,我突然想起,她临终前说,这玉圭是两半的。一半在我这儿,一半…在你娘的陪嫁箱里。”
赵宸的目光落在那半块玉圭上。月光从殿顶的琉璃瓦漏下来,照见碎片边缘的云雷纹——和他怀里那块“翊”字铁牌上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你找了十年幽冥门。”皇帝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可你知道吗?当年你娘带着半块玉圭私奔,就是为了躲这东西。”
赵宸的呼吸一滞。
“幽冥门的门主,是你娘的亲哥哥。”皇帝的手指摩挲着玉圭碎片,“当年漠北之战,你爹我为了稳固边疆,联合了幽冥门。可你娘知道,那门里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镇国神器’,是…是活的。”
殿外的雪下得更急了。赵宸听见自己的指甲掐进掌心的声音。
“那东西能吸人魂魄,能操控人心。”皇帝的声音发颤,“你娘想毁了它,可幽冥门的门主不同意。他们说,这东西是他们的‘命’,毁了它,整个漠北都会遭殃。”
“所以我娘带着半块玉圭逃了。”皇帝突然笑出声,“她以为,带着玉圭就能制住那东西。可她不知道,玉圭是钥匙,也是锁。她带着半块玉圭私奔,反而是把幽冥门的秘密,带到了京城。”
赵宸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三年前你带兵入漠,我以为你是来清君侧的。”皇帝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可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来找玉圭的。你找到了半块,可另一半…在我这儿。”
赵宸猛地抬头。
“你娘走的时候,把半块玉圭缝在你襁褓里。”皇帝指了指赵宸的胸口,“你右肩上的青黑胎记,就是玉圭的印记。这些年你总觉得疼,不是因为练武,是因为玉圭在发烫——它在等你找到另一半。”
赵宸的指尖颤抖着摸向胸口。那里的伤还在疼,可此刻他突然明白,那不是普通的伤,是被玉圭灼烧的痕迹。
“所以你杀了我爹?”赵宸的声音发涩。
皇帝的身体晃了晃。
“你爹是自愿死的。”他说,“他知道玉圭在你娘那儿,也知道幽冥门要动手。他说,与其让玉圭落入幽冥门,不如让我这个皇帝背锅。所以他伪造了通敌的证据,被我处以极刑——”
“放屁!”赵宸的吼声震得殿角的铜铃嗡嗡作响,“我爹对大乾忠心耿耿,怎么可能通敌?!”
皇帝的眼眶红了。
“你爹临死前,让我把半块玉圭交给你。”他从龙案下摸出个檀木匣子,打开来,里面躺着半块和赵宸怀里那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圭,“他说,等你找到另一半,就去漠北的无名雪山,那里有座地宫,藏着能镇住幽冥门的…镇北碑。”
赵宸接过匣子。两块玉圭放在一块儿,缺口严丝合缝,像两瓣被命运掰开的月亮。
“可你呢?”赵宸的声音发颤,“你把我爹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午门示众;你把我娘的牌位从宗祠里撤了,说她是‘祸国妖女’;你甚至…甚至想杀我,怕我找到玉圭,怕我揭开真相——”
“我怕!”皇帝突然崩溃了,“我怕幽冥门借你的手复出,怕大乾再陷入战乱,怕…怕你像你爹一样,为了所谓的‘忠义’,连亲爹都能杀!”
殿外的雪光透进来,照见皇帝脸上的泪。那泪混着丹砂,在他脸上画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你娘走的那天,我跪在她的寝宫外,求了她三天三夜。”皇帝的声音轻得像片雪,“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活着。可她说,她不能让我和儿子都陷入危险。她还说…还说你右肩的胎记,是她和幽冥门主的血脉印记,你将来…会和他们一样。”
赵宸的眼泪砸在玉圭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宫里的人都当他是个“怪物”;为什么皇帝总对他冷嘲热讽;为什么赵恒总想置他于死地——他们怕的,不是他的武功,是他身上流着幽冥门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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