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永辉殿”外,汉白玉台阶延伸而下,冰冷如铁。严燕林躺在高阶之下宫前广场的阴影里,身下是粗糙的青石板。摔下台阶的钝痛在四肢百骸弥漫,肩胛骨被侍卫铁指钳过的地方更是火辣辣一片。他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吞进冰冷的刀片,每一次呼出都化作惨白的雾气,旋即被凛冽的宫墙风撕扯得无影无踪。
头顶是王城深邃的夜空,缀着疏离冰冷的星子。身后,永辉殿厚重的朱门紧闭,将里面的暖光、仙乐、觥筹交错与刻薄的嘲弄彻底隔绝,只留下模糊的、令人作呕的喧嚣尾音,如同隔世的幻梦。身前,是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以及空旷得足以吞噬一切声响的巨大广场。他像被遗弃的垃圾,丢在这权力中心与冰冷现实的夹缝里。
手指摸索着,终于触碰到那块滚落在一旁的彗星碎片。石头冰凉,死寂,仿佛刚才在殿内喷薄出的末日景象只是一场噩梦。但指尖传来的微弱脉动——一种极其细微、源自石头深处的、仿佛垂死心脏的搏动——提醒着他,那一切真实得令人窒息。林岚的侧影,那纯净面容下隐伏的空洞,再次狠狠攫住了他的心。为什么是她?磐石部落那个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的女孩?
就在这混乱的思绪和刺骨的寒冷中,一阵刻意放轻、却因靴底材质而显得格外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是侍卫沉重的铁靴,也不是宫人急促的小碎步,而是带着一种沉稳的、近乎刻意的从容。
严燕林勉强侧过头,视线因疼痛和寒冷有些模糊。一盏精巧的琉璃宫灯首先映入眼帘,柔和的光晕驱散了身周一小片浓稠的黑暗。提灯的是一个身着深青色内侍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而走在他前面的,是一位身着御医院深紫色官袍的老者。
老者身形清癯,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长居高位者特有的、混合了悲悯与疏离的神情。他手里提着一个紫檀木雕花的药箱,步履沉稳,官袍下摆拂过冰冷的石板,悄无声息。琉璃灯的光映在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仿佛都刻着“权威”二字。
“就是此獠?” 老者停在严燕林身前几步远,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寒风的清晰,如同在诊断一具标本。目光扫过严燕林褴褛的粗麻衣、脸上的血污尘土,以及他手中紧握的暗紫色碎石,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眼神里没有对伤者的怜悯,只有对“污秽”和“疯癫”的评估。
小太监连忙躬身,声音尖细:“回禀陈院判,正是此狂徒。惊扰圣驾,妖言惑众,已被侍卫丢出殿外。”
陈院判微微颔首,不再看那小太监。他缓步上前,在严燕林身边蹲下,动作透着医者的熟练与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药箱被小太监接过,小心地放在一旁打开。一股浓烈而复杂的药味弥散开来,混合着名贵熏香,瞬间压过了严燕林身上尘土与血腥的气息。
“少年人,” 陈院判的声音放得平和了些,却更像是一种宣告而非询问,“陛下仁德,念你乡野无知,受妖物所惑,罹患癔症,特遣老夫前来诊治。” 他的目光落在严燕林紧握碎石的手上,“此等污秽邪物,正是你心神失守、幻象丛生之根源。惊扰天颜,本是大罪,幸得陛下宽宥,允老夫为你祛邪定魂。”
严燕林瞳孔猛地收缩!祛邪定魂?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嘶哑地反驳:“不…不是癔症!是…是真的!五界…林岚她…”
“噤声!” 陈院判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打断了严燕林虚弱的辩解。他枯瘦的手指已经探入药箱,精准地捻出了一根银针。那针比寻常针灸所用的要长上近半,针体并非纯粹的银白,而是隐隐流转着一层极淡的、近乎乳白色的光晕,针尖一点寒芒,锐利得刺眼。针尾镶嵌着一粒细小的、温润的白色玉石。
“此乃御用‘**镇魂针**’。” 陈院判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悲悯的腔调,仿佛在宣示某种无上的恩典,“采昆仑寒玉之髓,融天界净光淬炼,专克邪祟入体,安定神魂。一针下去,包你灵台清明,再不受这些魑魅魍魉的幻象所扰。” 他说话间,两根手指稳稳地拈着那枚奇异的银针,针尖对准了严燕林头顶正中央——**百会穴**!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随着针尖的指向,瞬间笼罩了严燕林的整个头颅,仿佛有冰冷的巨石压顶!
严燕林心中警铃大作!这根本不是治疗!这是要强行封住他的口,抹杀他看到的真相!用一根所谓的“镇魂针”,将他变成一个浑浑噩噩、任人摆布的傻子!他奋力扭动身体,想要避开,但摔伤的剧痛和侍卫留下的钳制暗伤让他动作迟缓僵硬。旁边的两名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身着软甲的内廷护卫,如同两堵沉默的墙,牢牢按住了他的肩膀和手臂,力量之大,让他丝毫动弹不得。冰冷的石板透过薄薄的衣物,寒意直透骨髓,与头顶那针尖散发的无形压力内外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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