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万灵渊薮。
曾经,这里是生命的狂想曲。遮天蔽日的古木根系虬结如龙,流淌着荧光的藤蔓缠绕其上,奇花异草在湿热的空气中吞吐着香甜的毒雾,鳞爪峥嵘的异兽穿梭于林莽暗影,低吼与嘶鸣是这片蛮荒乐土永恒的背景音。灵脉奔涌于大地深处,滋养着万物,也赋予妖族狂野不羁的力量。
如今,枯黄与死寂如同瘟疫般蔓延。
曾经苍翠欲滴的巨木,叶片凋零殆尽,只剩下光秃秃、如同鬼爪般扭曲的黑色枝桠伸向铅灰色的、毫无生气的天空。流淌荧光的藤蔓干瘪枯萎,像一条条巨大的死蛇垂挂在枯枝上。奇花异草早已化为焦黑的灰烬,风一吹,便扬起一片令人窒息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生机勃勃的异香,而是浓郁的腐殖质霉烂气息,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硫磺味。
大地干涸龟裂,纵横交错的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疤,深不见底,从中渗出缕缕稀薄、带着绝望死气的灰白色烟雾。曾经奔涌不息的灵脉,彻底枯竭了。
栖云坳的牧羊少年,如今的九宫格碎片背负者严燕林,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这片正在死去的土地上。他脸色苍白,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体内源自九宫格的力量因之前在数据深渊的消耗而显得晦暗不明。他并非为妖界而来,只是手中一枚偶然得到的、指向“天妖古冢”的灵犀玉符正散发出滚烫的热度和不祥的紫芒,而墨枢冰冷的声音也同步在他脑海中响起:“侦测到异常高能聚合反应…坐标锁定…古冢方向…能量属性…混乱、怨恨、濒死挣扎…与‘祸源’同频波动率…79.3%…极度危险,建议规避。”
严燕林握紧了手中那枚形似獠牙、边缘打磨得异常锋利的骨质短锥——“破界锥”,这是他在灵界边缘九死一生才得到的奇物,据说能刺穿最坚韧的空间壁垒。他抬头望向玉符指向的远方地平线,那里,一股混合着绝望与疯狂的气息,如同实质的黑色烟柱,正冲天而起,搅动着死寂的天空。
“规避?”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墨枢,你觉得,我还能往哪里避?”
他深吸一口弥漫着腐朽气息的空气,压下身体的疲惫与内心的不安,朝着那绝望烟柱升腾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天妖古冢,万灵渊薮的核心禁地,亦是妖族祖灵沉眠之所。此刻,这里成了绝望的祭坛。
巨大的环形山谷中央,是一座由森森白骨垒砌而成的古老祭坛,其规模之大,远超栖云坳整个村落。祭坛表面刻满了早已被岁月和鲜血浸染得模糊不清的妖文图腾,散发出古老而蛮荒的威压。然而此刻,这威压被一种更庞大、更令人窒息的绝望所淹没。
祭坛周围,山谷环抱的广阔空地上,密密麻麻,跪伏着数之不尽的妖族。他们形态各异:有高大魁梧、身披鳞甲的犀牛妖;有身姿婀娜、却面容枯槁的狐妖;有背生蝠翼、如今却羽毛凋零的鹰妖;有通体覆盖坚硬甲壳、此刻甲壳却布满裂纹的虫妖…无论是力可拔山的巨妖,还是机敏灵巧的小妖,此刻都匍匐在地,身体因虚弱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他们的眼中,曾经或桀骜、或狡黠、或凶悍的光芒早已熄灭,只剩下空洞的麻木和对死亡的预知。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灵魂燃烧殆尽的焦糊味。
祭坛顶端,站着妖族硕果仅存的大长老——**狰**。他曾经是万灵渊薮的擎天之柱,本体乃是一头威震八荒的插翅凶虎。可如今,他背后那对曾撕裂苍穹的肉翅,羽毛已脱落大半,只剩下枯骨般的翼架,残存的几片羽毛也黯淡无光。他佝偻着身躯,皮毛失去了光泽,布满褶皱和暗沉斑块,仅剩的一只独眼(另一只眼窝是一个深陷的黑洞)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赤红色火焰。他手中紧握着一根通体漆黑、顶端镶嵌着一颗巨大、浑浊兽瞳的法杖——万妖幡。
“吾的子民!”狰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两块粗糙的磨石在摩擦,却诡异地穿透了整个死寂的山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威严,“仙界的壁垒紧闭!贪婪的仙灵抽干了我们赖以生存的灵脉!天界漠视!人界蝼蚁窃取生机!灵界封闭!云端那冰冷的铁壳更是断绝了最后的星辉!我们,被六界遗弃了!”
他的独眼扫过下方黑压压、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族裔,那赤红的火焰跳动得更盛。
“看看你们!看看这万灵渊薮!曾经的生命沃土,如今是死亡的坟场!灵脉枯竭,妖力消散,幼崽在襁褓中夭折!我们,高贵的万灵之长,难道要像卑贱的虫豸一样,在这腐烂的泥地里无声无息地死绝吗?!”
绝望的呜咽声在庞大的妖群中低低响起,如同濒死巨兽的哀鸣。
“不!绝不!”狰猛地将万妖幡重重顿在祭坛白骨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那浑浊的兽瞳法眼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我们还有最后的路!最后的希望!”他张开仅存的臂膀,对着铅灰色的苍穹发出泣血的咆哮,“唤醒沉睡的祖灵!召唤庇护我们的上古妖神!以我族最后的血脉与魂灵为祭品,点燃这绝望的黄昏!祈求神只降世,涤荡六界不公,为我族…开辟一条血染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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