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星崖下的乱石阵,像一头远古巨兽腐烂的獠牙,森然交错。巨大的灰黑色岩石风化成扭曲的形状,投下浓重、阴冷的影子,将午后残存的一点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里弥漫着岩石粉尘和陈年苔藓的腐朽气息,死寂得令人心慌。
严燕林背着沉重冰冷的九公,像一头慌不择路的幼兽,在嶙峋怪石间跌跌撞撞地穿行。每一次撞击在冰冷岩石上的颠簸,都让背上那半石化的躯体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簌簌落下的石粉沾满了他汗湿的后颈。九公残存的右半边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痉挛,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压抑的、破风箱般的喘息,滚烫的呼吸喷在严燕林耳边,带来一种生命正在急速流逝的灼痛感。
“撑住…九公…撑住…”严燕林咬着牙,汗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流进嘴里,咸腥苦涩。肺叶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掌心里那块最大的彗星碎片,滚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皮肉,更有一股混乱狂暴的信息流,如同无形的凿子,持续不断地凿击着他的脑海。
“嗡——”
碎片再次剧烈震动!那股微弱的“牵引感”骤然增强,如同无形的丝线被猛地绷紧,狠狠拽着他的手臂,指向乱石阵深处某个方向!同时,几幅更加清晰的画面碎片强行挤入他混乱的意识:
——一处被巨大风蚀岩洞半掩着的、狭窄的坳口!坳内光线昏暗,怪石嶙峋,一股不祥的、带着腐败甜腥气的风打着旋儿吹出!
——就在那坳口最深处,一堆惨白色的、不知是什么动物遗骸堆积的角落,一点微弱的幽光如同垂死萤火,在黑暗中艰难地闪烁!那正是九块碎片中最小的、也是最后一块未被拾取的存在!
黑风坳!
严燕林心头猛地一沉。那是村人谈之色变的凶地,传说有山魈鬼魅出没,连最胆大的猎户都不敢轻易涉足。碎片竟然落在了那里!
“嗬…快…”背上的九公似乎也感应到了那牵引,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催促,仅存的右臂死死抠住严燕林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那力量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疯狂。
追兵的呼喝和马蹄声被层叠的巨石阻挡,变得沉闷而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布,但并未消失。那悬崖下闪烁逼近的非人黑影带来的冰冷压迫感,也如同跗骨之蛆,始终萦绕在乱石阵外围。时间,每一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严燕林再无犹豫,顺着碎片那强烈的、近乎蛮横的指引,一头扎进了那片被巨大岩洞阴影笼罩的坳口。
一踏入黑风坳,光线骤然暗了下来,温度也瞬间降低了好几度。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腐殖质、某种动物尸体腥臊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甜腻腥气的怪风,打着旋儿扑面而来,钻进鼻腔,带着一种粘稠的恶意。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覆盖着一层滑腻湿冷的苔藓和厚厚的、仿佛永远也腐烂不透的枯枝败叶。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九公急促的喘息在逼仄的空间里回响,放大了无数倍。
碎片在他掌心跳动得更加剧烈,牵引的力量直指坳内最幽暗的深处。
严燕林背着九公,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脚下湿滑,背上沉重。他拨开垂挂下来、如同鬼爪般的枯藤,绕过挡路的、长满诡异黑色斑点的巨大蕈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越往深处,那股甜腻的腥气就越发浓重,几乎令人作呕。光线也越发昏暗,只有掌中彗星碎片散发出幽幽的冷光,勉强照亮前方方寸之地。
终于,在绕过一块形似蹲伏巨兽的黑色岩石后,牵引感达到了顶峰!
他猛地停下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坳底到了。这里像一个天然的、巨大的岩石胃袋。惨白的月光(不知何时月亮竟升了起来)透过岩洞顶部狭窄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勾勒出地面上堆积如小山的、不知名动物的森森白骨。而在那白骨堆的最顶端,一点微弱的幽光正顽强地闪烁着——正是那块最小的彗星碎片!
然而,那碎片并非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它被包裹着。
被一种活物!
无数条暗红色的藤蔓,如同纠缠在一起的巨蟒,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白骨堆!这些藤蔓粗如儿臂,表皮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仿佛剥了皮的肌肉般的暗红色泽,布满了粘稠的、不断分泌的透明汁液,散发出那股浓烈的甜腻腥气。藤蔓的形态也异常扭曲、肿胀,如同被强行注入了过量的生命力,虬结盘绕,缓缓蠕动,发出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咕唧”声。
那块最小的彗星碎片,就嵌在一根最为粗壮的主藤顶端!它似乎被藤蔓主动“吞噬”了进去,只露出小半截棱角,幽暗的光芒被藤蔓蠕动的血肉包裹、折射,显得更加诡异。更可怕的是,随着藤蔓的蠕动,那碎片的光芒仿佛在沿着藤蔓的脉络流淌、扩散!所过之处,藤蔓的暗红色泽中便泛起一层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如同凝固淤血般的紫黑色幽光!一股混乱、贪婪、带着毁灭气息的狂暴能量,正以碎片为核心,在这些藤蔓内部疯狂滋生、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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