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仙境的仙乐与灵界黑水的死寂寒意,被黄羊岭深夜的寒风撕扯得粉碎,只剩下刺骨的冷。严燕林蜷缩在自家那间低矮石屋的土炕上,裹紧了那床又薄又硬、带着浓重羊膻味的破棉被。
眼睛闭着,脑子里却像塞满了烧红的烙铁。
掌心残留的冰冷触感挥之不去。不是泥土的凉,不是石头的硬,是那块墨玉碎片带来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空”。还有九公那枯爪般的手死死扣住他肩膀的力道,和那句嘶哑到劈裂的吼叫,像淬了毒的钉子,一遍遍凿进他耳膜:
“五界要塌了!是‘九尾’引来的祸源!”
“九尾”?“五界”?这些词对严燕林来说,遥远得如同头顶那些模糊的星子,却又因为那碎片带来的末日景象和九公濒临崩溃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堵得他喘不过气。他翻了个身,土炕的硬棱硌得肋骨生疼,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破碎的画面:燃烧的数据都市、崩塌的仙山、碎裂的神像、枯萎的妖林、湮灭的灵界幽影……最后是那片吞噬一切的、永恒的混沌虚无。
“嘶……” 他烦躁地又翻回来,把脸埋进带着霉味的枕头里。肩膀被九公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那碎片,那块带来噩梦的“石头”,被九公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用一块画着歪歪扭扭红色符文的破布层层包裹,塞进了一个据说是他爷爷传下来的、比石头还硬的铁盒里,深埋在屋后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底下。九公埋的时候,手指抖得厉害,嘴里念念有词,全是严燕林听不懂的古怪音节,像是在诅咒,又像是在祈求。
“别碰!想都别想!忘了它!就当……就当是老天爷掉下来的一块邪门的石头!” 埋好后,九公布满褶皱的脸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狰狞,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祸从口出!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跟谁也别说!听见没?!”
严燕林当时被老人的样子吓住了,只能懵懵地点头。可现在躺在这里,那碎片冰冷的搏动感,却仿佛穿透了泥土、铁盒和破布,隔着炕板,一下下敲在他的脊梁骨上。
屋外,风声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嚎。平日里这个时辰,村里早已一片死寂,连狗都懒得叫唤。可今晚,不对劲。
太静了。
静得能听见风刮过屋顶茅草缝隙的尖啸,能听见远处山坳里老树枯枝不堪重负的呻吟,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沉甸甸地笼罩着整个黄羊村,也压在严燕林的心头。他烦躁地坐起身,摸索着穿上那件硬邦邦的破夹袄,趿拉着露脚趾的草鞋,悄无声息地溜下土炕。他得出去透透气,这屋里憋得他快要窒息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严燕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裹紧夹袄,抬头望向天空。
然后,他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门口。
头顶那片本该属于人界的、深邃纯净的夜空,此刻被一种无法形容的、粘稠的**紫色**所浸染!
那不是晚霞,不是极光。那紫色如同活物,如同被打翻的、污秽的墨汁,正从西北方向的天空深处,悄无声息地、却又极其迅猛地**汇聚**、**弥漫**过来!它吞噬了星光,吞噬了月华,将原本深蓝的夜幕染成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病态的暗紫。这紫云翻滚着,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腐烂内脏般的絮状结构,内部深处,偶尔有极其黯淡的、仿佛垂死挣扎的金红色光丝一闪而逝,随即又被更浓重的紫吞噬。
没有闪电,没有雷声。只有一种无声的、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那紫云的蔓延,沉甸甸地从苍穹之上碾压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如同铁锈混着腐肉的怪味,直往人鼻孔里钻。
“呜……呜嗷……”
一阵压抑的、带着极度恐惧的呜咽声,从屋后的羊圈方向传来。不是平日里羊群偶尔的骚动,而是……一种被扼住喉咙、濒临崩溃的悲鸣!
严燕林心头猛地一跳,拔腿就朝羊圈跑去。
羊圈是用粗砺的石头和带刺的荆条勉强围起来的。平日里,他的二十多头羊挤在一起,虽然味道难闻,但还算安静。可此刻,羊圈里炸开了锅!
所有的羊都像疯了一样!它们不再是温顺的食草动物,而是变成了一群被无形火焰灼烧的、惊恐绝望的困兽!
头羊“老犟”用它那对粗壮的犄角,一次又一次、发疯似的撞击着圈门最粗的那根横木!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巨响,木屑纷飞,它坚硬的额头早已血肉模糊,暗红的血混着汗水染红了犄角和门板,可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疯狂的恐惧和一种想要破门而出的歇斯底里!
其他的羊挤作一团,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地冲撞、踩踏!它们互相撕咬着能咬到的任何东西——同伴的皮毛、圈栏的荆条、地上的泥土!尖锐的咩叫不再是温顺的呼唤,而是充满了痛苦、狂躁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嘶嚎!一只半大的羊羔被挤倒在地,瞬间就被几只惊惶失措的大羊踩过,发出凄厉的惨叫,很快就被淹没在混乱的蹄声和嘶鸣中。浓烈的血腥味和羊群惊恐排泄的腥臊恶臭混合在一起,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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