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床浸透冰水的毯子,裹住每一个人。
耳膜里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回声,仿佛世界被压缩成一只狭长的鼓。
忽然,极远处亮起一点幽绿,像夜航船桅上孤单的磷灯。
宋南川抬手示意停步。
他拧开战术手电,光柱却被黑暗吞噬,只能照见脚下一圈圈晕开的尘埃。
“别用光。”姜厌轻声说,“这里的光是诱饵。”
她取出夜视仪,调至红外波段。
视野里,一条宽约十米的地下河横亘前方,河水黑得发亮,像一整块抛光玄武岩。
河面没有波纹,却倒映出一座桥——
由人影组成的桥。
数十道黑色人影,肩并肩,手挽手,从河岸这头延伸到那头,桥身微微起伏,像呼吸。
顾小夏把激光测距仪对准河心,读数却不断跳跃:10米、17米、3米、0.9米……
“空间在动。”她低声道,“仪器疯了。”
李荒原拾起一块碎石,抛向河面。
石头没有落水声,只发出“滋”一声轻响,随即被黑影吞噬,连涟漪都没留下。
“下面不是水,”李荒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影子。”
桥头立有一方残碑,碑面布满裂纹,像被岁月撕碎的镜子。
裂纹中渗出暗红色细线,组成一段可辨的鸟篆:
“影桥不过三,过三即替身;
替身无归途,原身化影奴。”
姜厌把碑文拍进摄像机,镜头里却多出一行浮字:
“已过桥者:0/3。”
宋南川皱眉:“只允许三个人通过,第四人会成为桥的一部分。”
顾小夏苦笑:“我们现在只剩四个人。”
李荒原蹲下,用匕首尖刮开碑侧青苔,露出更细的小字:
“桥有影,人无影;
影归影,人归人。”
“意思是,”宋南川翻译,“过桥时必须让自己没有影子,否则影子会被桥留下,人过去,影子留下当桥。”
姜厌抬头,穹顶极高,无星无月,却有一团模糊灰云,像被反复擦拭的墨迹。
“没有光源就没有影子,”她说,“但夜视仪也需要红外补光。”
顾小夏关掉所有光源,把夜视仪调到被动模式。
世界沉入绝对黑暗,只剩心跳。
“我数一二三,一起踏桥,一步不差。”宋南川低声道。
三 第一次过桥
他们排成一列,彼此搭肩,宋南川打头,李荒原殿后。
桥面触感诡异——既非木非石,也非血肉,像踩在厚而韧的胶片上,脚下传来轻微吸力。
第一步落下,黑暗里响起“咕咚”一声,像有人吞咽。
第二步,桥面微微下陷,仿佛踩在巨人的肚皮。
第三步,宋南川突然停住。
“别动。”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红外视野里,桥面出现一道裂缝,裂缝中浮起一张脸——
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平滑的皮,却发出低笑。
“影子在笑。”宋南川说。
李荒原下意识回头,却看见自己身后多了一条黑影。
那影子和他动作相反,他抬左脚,影子抬右脚;他偏头,影子正脸。
李荒原猛地收脚,影子却没停,继续向前,眼看就要脱离本体。
“闭眼!”姜厌大喊,“别看影子!”
四人同时闭眼,屏住呼吸。
桥面安静下来,裂缝合拢,那张无脸也沉入黑暗。
再睁眼时,影桥已缩短到不足五米。
他们加快脚步,终于踏上对岸。
回头望去,桥消失了,河面空空如也,像从未存在。
顾小夏突然蹲下身,干呕。
“怎么了?”宋南川扶住她。
她颤抖着伸出右手——
手腕以下,手掌不见了,却没有任何伤口,断处平整,像被利刃瞬间切走。
“我的影子……”她声音嘶哑,“留在桥上了。”
李荒原低头看自己的脚,鞋底粘着一层黑胶,像被影子反咬。
姜厌的摄像机回放,红外录影里,过桥瞬间,他们每个人脚下都延伸出一条细细黑线,连接桥面。
黑线在第三步时被齐齐剪断,断口处渗出墨汁,墨汁组成四个小字:
“一、二、三、留。”
宋南川脸色铁青:“规则改了。第四人必须留下影子,成为桥的一部分。”
“可我们只有四个人。”姜厌喃喃,“谁是第四人?”
无人回答。
对岸是一条回廊,墙壁由镜面黑石砌成,反射出他们残缺不全的影子。
顾小夏的右手影像只剩手腕,断面滴着黑液;李荒原的左脚被拉长,像踩在橡皮泥里;姜厌的影子没有头;宋南川的影子,却在背后多出一颗模糊的人头。
回廊尽头,是一扇半掩的铜门,门缝透出暗绿光。
铜门旁,摆着一只青铜灯树,七枝灯盏,六枝已燃,剩下一枝灯芯焦黑。
灯树底座,刻着新的规则:
“影厅三问:
一问影从何处来?
二问影向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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