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隆武垂询寄厚望 道周军中藏虎将
赵高翔那封由王秀楚执笔、情辞恳切又深明大义的奏疏,果然如其所料,深深打动了正处于内外交困中的隆武皇帝朱聿键。
隆武帝的即位,相较于南明其他政权,其“法统”相对而言是较为坚实且得到广泛认可的。弘光覆亡后,大明帝系中断,在潞王朱常淓短暂监国并迅速降清后,南方陷入了无主的恐慌。
唐王朱聿键虽属疏藩(太祖朱元璋第二十三子唐定王朱桱的后裔),但其贤名早已远播——他早年因率兵“勤王”获罪,被囚于凤阳高墙,历经磨难,却锐气不减,深谙民间疾苦与政局弊病。
其个人能力和忧国忧民之心,远非昏聩的弘光帝或怯懦的潞王可比。在郑芝龙、郑鸿逵兄弟的武力支持下,以及在黄道周、何吾驺、苏观生等一批力求中兴的文臣拥戴下,他在福州继位,改元隆武,迅速得到了除浙东鲁王监国政权外,如江西、湖南、两广、云贵等绝大多数南方省份的承认(至少在名义上)。
其诏令所能实际到达的范围虽主要限于福建,但他是当时抗清阵营中公认的、最具权威性和号召力的核心。这也是为何鲁王政权内部会在是否尊奉他的问题上产生巨大分歧的原因。
客观而言,隆武帝朱聿键本人,在南明诸多君主中,堪称一位颇具理想和行动力的“好皇帝”。他经历过囚禁磨难,深知民间疾苦;他勤于政事,不近女色,生活简朴;他渴望北伐,恢复故土,且相比弘光帝,更有识人之明和一定的战略眼光。然而,他有一个与生俱来、无法改变的致命弱点:血缘关系太远了。
他的世系要追溯到明太祖朱元璋第二十三子唐王朱桱。这意味着,从明成祖朱棣以后的核心皇帝血脉(仁宗-宣宗-英宗...直到崇祯)来看,他属于极其疏远的旁支宗室。他家直系亲属最后一次做皇帝,还要追溯到洪武朝,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 在极端讲究宗法礼制、嫡庶长幼的大明王朝,这种血缘上的疏远,使其正统性天然就存在疑问。
许多心怀旧明的士大夫和地方实力派,内心并不真正认可这位“远藩”王爷。他们或许会出于抗清的大义暂时归附,但内心深处可能觉得:你朱聿键不过是运气好,被郑芝龙抢先一步立了起来,论血统尊卑,凭什么你能当皇帝?
正是这种普遍存在的疑虑和野望,使得南京陷落、弘光覆灭后,中国南方陷入了“权力真空”下的疯狂狂欢。 北京、南京两个正统政权的相继颠覆,仿佛意味着天命游离,那只传说中的“鹿”似乎失去了主人,变得人人可逐。任何有点实力、有点朱明血脉(哪怕只是沾点边)的宗室或军阀,都忍不住心生妄念,想过一把“皇帝瘾”或“监国瘾”
于是乎就有了鲁王、靖江王朱亨嘉 益阳王等等,合计四皇帝十一监国,只不过很多没什么能力,大家不服!历史书上连名字都记不全,更是惹人笑!
此刻,这位志在恢复的皇帝,正为浙东的僵局和郑芝龙的掣肘而忧心忡忡。赵高翔的奏疏,无疑像一道清泉,注入他焦灼的心田。奏疏中不仅主动请缨,更完全契合了他“联合抗清”的新政略,将行动目标定为“防虏”、“维稳”和“宣谕”,巧妙避开了他最头疼的正统之争,可谓深得其心。
两日后,宫中传旨,召总兵官赵高翔入宫觐见。
依旧是在那间陈设简朴却气氛凝重的偏殿内,隆武帝朱聿键看上去比上次更加清瘦,但眼神中的锐意和忧思却丝毫未减。
“臣赵高翔,叩见陛下!”赵高翔依礼参拜。
“爱卿平身。”隆武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很温和,“卿之奏疏,朕已细细览过。字字恳切,句句皆出于公心,朕心甚慰。”
“臣才疏学浅,唯知尽忠王事,以报陛下天恩。所言若有僭越,还请陛下恕罪。”赵高翔恭敬回应。
“何罪之有?”隆武帝轻轻摆手,叹了口气,“浙东之事,确如卿所言,令人痛心。兄弟阋墙,外御其侮。如今虏寇大军压境,李成栋、张存仁等辈肆虐江南,朕岂愿见自家人先起纷争?卿能洞察此节,主动请命,愿为朕分忧,前往调和鼎鼐,稳固边防,此乃忠勇体国之举,朕心甚喜。”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赵高翔:“卿所请之事,朕准了。允你率本部兵马,移驻福宁州,并相机向温州等处拓展,扼守仙霞岭、分水关一线险要,为我大明守住东南门户!”
“臣,谢陛下隆恩!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赵高翔强压心中激动,再次拜倒。
“起来吧。”隆武帝示意他起身,语气变得愈发郑重,“爱卿,此去任重道远,朕有几句话,要交代于你。”
“请陛下示下,臣谨记于心。”
“其一,”隆武帝缓缓道,“首重防务。福宁、温处一带,山高海阔,地势险要,乃福建屏障,亦是日后……日后北伐之潜在通道。卿务必整饬武备,修缮关隘,将防线打造得固若金汤。绝不可使虏骑轻易越境,威胁闽地,惊扰了……惊扰了根本之地。”他话中略一迟疑,显然意指郑芝龙的大本营,但不便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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