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云深竹海。
此地与洗剑池的锋锐、炼体崖的厚重皆不相同,万顷碧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轻响,如同自然的低语。竹海深处,有一方清幽小潭,名为“漱玉潭”,潭水清澈见底,击打在潭边玉石上,叮咚作响,自成韵律。柳依依素衣胜雪,静坐潭边,九霄环佩琴横于膝上,她却并未拨动琴弦,只是闭目凝神,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她在听风过竹隙的呜咽,听泉水击石的清脆,听地下灵脉汩汩的流淌,听远处宗门弟子修炼时灵气的嗡鸣,甚至听那高天之上,云卷云舒间带起的细微法则波动……天地万物,似乎都在以其独特的方式“振动”着,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自启昏迷,同盟初立,内忧外患接踵而至。林风与赵莽相继突破,一攻一守,成为同盟支柱,柳依依由衷为他们高兴,但心中亦有一丝紧迫。她的音律之道,长于辅助、安抚、干扰,在正面攻坚、硬撼强敌方面,始终稍逊一筹。面对噬界尊者那等超越常理的存在,她的琴音更是显得无力。
“音律,仅止于此吗?”她曾扪心自问。
识海中,不断回放着启讲述秩序之道时的场景,那定义规则、调和万法的玄妙,与她所追求的音律之道,似乎有着某种殊途同归的意味。音律,从某种意义上,不也是一种规则的体现吗?不同的频率,不同的组合,便能引动灵气、影响心神、甚至干涉现实。
她回想起在悬空山,面对噬界者污秽力量时,以《清心普善咒》净化怨魂;在撼天之战中,以琴音稳定人心,对抗尊者意志侵蚀;在铁血肃清时,又以音刃擒拿叛逆……音律,可柔可刚,可抚慰可杀伐,其本质,或许在于“共鸣”与“引导”。
“天地万物,皆有律动。我的道,不应仅仅是演奏已有的乐章,更应去倾听、理解,乃至……引导这万物之律动,使之和谐,化之为力!”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了她心中的迷雾。她不再局限于已有的琴谱、固定的曲调,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于这方天地的自然韵律之中,尝试以自身灵韵,去感知,去沟通,去融入。
日升月落,不知过了多久。柳依依依旧静坐,周身却开始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息。那并非强大的灵力威压,而是一种空灵、圆融,仿佛与周遭环境彻底融为一体的和谐之感。漱玉潭的水声似乎变得更加悦耳,竹海的摇曳更加富有节奏,连吹拂而过的清风,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旋律。
这一日,正值黎明破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即将穿透云层。
柳依依紧闭的双眸倏然睁开,眼中再无平日的温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彻虚明、映照万物的灵光。她的十指,终于轻轻落在了九霄环佩琴的琴弦之上。
没有预定的曲谱,她的手指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随着心念流转,随着对周遭万物律动的感知,自然而然地拨动了琴弦。
“咚……”
一声清越空灵的泛音响起,如同雏凤初啼,涤荡夜色。音波以她为中心,如同水纹般缓缓扩散开来。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音波所过之处,摇曳的碧竹停止了无序的摆动,叶片尖端齐齐指向音波传来的方向,仿佛在朝拜;漱玉潭的水面不再泛起杂乱涟漪,而是荡漾开一圈圈完美同心圆;甚至那即将跃出地平线的朝阳,其洒下的第一缕霞光,都似乎被这音律引动,变得更加柔和绚烂,聚焦于云深竹海之上!
这并非结束,仅仅是开始。
柳依依指尖流淌出的音符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灵动。时而如春风化雨,滋润万物,竹海之中,一些含苞的灵花竟在琴音中悄然绽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时而如金戈铁马,杀伐铮鸣,竹林上空,无形音刃交错,将飘落的竹叶瞬间绞成最细微的粉末,却不伤竹枝分毫,控制力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她不仅仅是在演奏,更像是在“编织”!以音律为丝线,以天地万物的律动为经纬,编织着一张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灵韵之网”!
这张网,可以安抚躁动,平复杀意。远处几只被异象惊动、龇牙咧嘴的低阶护山灵兽,在听到这琴音后,竟渐渐平静下来,伏在地上,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这张网,也可以激励斗志,凝聚人心。一些在附近晨练的弟子,偶然听闻此音,只觉精神一振,体内灵力运转都顺畅了几分,往日晦涩难懂的功法关窍,竟隐隐有豁然开朗之感。
这张网,更可以干扰敌方,混乱法则。柳依依心念微动,琴音陡然一转,变得诡谲莫测,前方一片空间内的灵气瞬间变得狂暴紊乱,五行颠倒,若是有敌人在此,定然会陷入灵力失控、法术反噬的窘境。
她甚至尝试,将琴音与青岚宗的护山大阵产生共鸣。悠扬的旋律融入阵法流转的灵光之中,那原本因受损而有些晦暗的阵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凝实了几分,修复效率大大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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