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蹲在竹檐下,掌心托着那小块已然冷却、形状扭曲的铜疙瘩。山风吹过,扬起他披散的黑发和宽大的袍袖,却吹不散他眼中那层薄雾般的困惑与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黯然。
铃声没有了。
那个会发出清脆振动、带来新奇触感和声音的“东西”,变成了掌心这块沉默、粗糙、毫无生气的硬块。
为什么?
他只是想让它……变得更不一样一点,就像之前在那块石头上刻线一样。为什么石头刻线会发光,而这个“东西”却直接变成了一滩水,然后又变成了这样?
他无法理解“材质”、“承受力”、“能量兼容性”这些概念,只能最直观地感受到“互动”的结果——一个有趣的“东西”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无趣的“东西”。
这种“失去”的感觉,对他那空白的心智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晦涩难明的体验。不像在鸿蒙中那般永恒的“无”,而是一种从“有”到“无”的变化,且这变化似乎是由他造成的。
他低头看了铜疙瘩很久,然后缓缓收拢手指,将它握在掌心。那坚硬的触感硌着皮肤,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被铜液烫出几个小坑的竹地板,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檐角。那里只剩下半截焦黑的细绳,在风中轻轻晃动。
他静静地站着,仿佛又变回了那块鸿蒙中的石头,只是周身的气息,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寂。
“前……前辈?”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试探的少年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启缓缓转过头,只见那个名叫张禾的少年弟子,正端着一个朱漆托盘,探头探脑地站在院门处,脸上带着敬畏和紧张。托盘里放着几碟新做的灵食点心和一壶新沏的灵茶,香气袅袅。
张禾是奉刘云执事之命前来送餐点的。他踏入小院,一眼就看到了檐角消失的铜铃、地上焦黑的小坑,以及站在院中、面无表情握着拳头的启。少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吓得差点把托盘扔了。
难道这位前辈生气了?把铃铛毁了?地上的坑也是他弄的?
张禾腿肚子有些发软,进退维谷。但想起孙长老和刘执事再三叮嘱的“恭敬”和“有求必应”,他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将托盘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结结巴巴地说道:“前、前辈,弟子……弟子送餐点来了。”
启的目光落在托盘上那些精致的点心和冒着热气的茶壶上。那些点心的形状、颜色、散发出的香气和灵气波动,与他之前尝过的类似,但似乎又有些细微的不同。
若是片刻之前,他或许会立刻被吸引,再次沉浸于味觉的探索。
但此刻,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似乎掌心里的铜疙瘩比那些点心更有吸引力。
张禾见启毫无反应,心中更是忐忑。他顺着启的目光,注意到他紧握的拳头,以及指缝间隐约透出的一抹暗金属光泽,再结合消失的铜铃和地上的坑……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这位前辈……莫非是因为弄坏了铜铃而不高兴?
少年心思相对单纯,见启这般模样,那绝世容颜上竟带着一丝类似孩童弄坏心爱玩具般的落寞(虽然他理解的方向略有偏差),敬畏之心不由得淡了几分,反倒生出一丝奇怪的同情和……勇气?
他挠了挠头,试着小声问道:“前辈……您是不是……喜欢那个铃铛?”
启抬起头,看向张禾。他听不懂“喜欢”是什么意思,但能捕捉到对方话语中关于“铃铛”的波动指向。他缓缓摊开手掌,露出那块铜疙瘩。
张禾一看,果然如此!他顿时觉得自己猜对了,连忙道:“没关系的,前辈!只是一个普通的铜铃而已,库房里还有很多呢!弟子……弟子这就去给您再拿一个……不,拿好几个来!”
说着,他转身就想跑去库房。
“不。”
一个清晰而平淡的音节,突然从启的口中发出,打断了张禾的动作。
张禾猛地停住脚步,惊讶地回头。这是这位前辈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拒绝。
启看着掌心铜疙瘩,又看了看张禾,似乎是在组织极其简单生疏的意念,过了几秒,才再次发出断断续续的波动:“……坏了……我……弄的。”
他在尝试表达一个简单的因果关系:这个东西坏了,是我弄的。
张禾愣了一下,随即恍然,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一个铜铃而已,坏了就坏了,没关系的!前辈您千万别在意!”他试图安慰,虽然不明白这位实力恐怖的前辈为何会对一个凡俗铜铃如此在意。
启却只是看着他,重复了那个字:“不。”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固执。
他似乎并不是在表达“不需要新铃铛”,而是在表达一种对“弄坏”这个结果本身的……认知和坚持?
张禾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着启那专注看着铜疙瘩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储物袋——最低阶的那种,只有不到一方空间——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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