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其缓慢的念头，如同沉入深海的泡沫，艰难地浮现在他空茫的意识中：
“动……？”
没有语言，没有文字，这只是一个最原始的意识碎片，一个对自身动作的模糊标签。
但他记住了这种感觉。
他开始重复地、笨拙地移动自己的手臂、手指、腿脚、头颅。每一个动作都引发周围鸿蒙之气的震荡反馈，这些反馈通过他无敌的躯体精准地传递回他的感知核心，被他那贪婪吸收一切信息的心智本能地记录、储存。
他不知道这是在“学习”，更不知道这是在“探索”。这仅仅是源自生命最底层的一种本能，一种对“存在”和“互动”的无意识响应。
动作渐渐从笨拙变得顺畅，虽然依旧毫无章法，但至少不再那么滞涩。他似乎在尝试着将自己（这具躯体）与周围（鸿蒙之气）更清晰地分离开来。
就在他无意识地将手臂又一次向前伸出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某种不同于流动气态能量的东西。
那东西坚硬、冰凉，表面似乎有着极其复杂的纹路，触感的对比异常鲜明。
启的动作瞬间定格。
所有的茫然和懵懂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感所驱散——并非因为他理解了这是什么，而是因为这感觉太过“不同”，强烈地刺激了他那极度敏感却又极度简单的感知。
他低下头，用那双倒映混沌的眼眸，看向自己的指尖。
那里，静静地悬浮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的碎片。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金的色泽，表面布满了玄奥莫测的天然纹路，断口处参差不齐，却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光泽。碎片周围极小范围内的鸿蒙之气，都似乎变得温顺平和了许多。
这是一块不知何种材质、何时诞生、又从何而来的碎片。它或许是一件无上至宝的残骸，或许是某个古老纪元留下的最后印记，又或许，仅仅是鸿蒙无序运动中偶然凝结的一个奇迹。
它本不该出现在鸿蒙的核心区域，但它就是出现了。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启的好奇心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碎片。
凉凉的，硬硬的。
和他自身躯体的温软截然不同。
他尝试着像之前拨动鸿蒙之气那样，用手指去拨动它。
碎片纹丝不动。
启眨了眨眼睛，眼底的紫色光点流转速度微微加快。他增加了些许力量。
碎片依旧稳固如初，甚至连晃都未曾一晃。
一次，两次，三次……启固执地、一次次地增加着力量。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力量的控制，什么是循序渐进，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让这个“不同”的东西，像之前的鸿蒙之气一样，对他的动作产生“反应”。
他所增加的力量，若是放在外界，早已足以崩碎山脉、蒸干瀚海。但在这块神秘的碎片面前，却似乎泥牛入海，被无声无息地吸收化解。
终于，在力量叠加到某个临界点时，启那完美无瑕、万法不侵的手指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刺痛感！
不是被碎片刺伤——这世上或许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刺伤他的道躯——而是碎片本身蕴含的某种极致坚韧、极致古老的法则属性，与他指尖蕴含的鸿蒙之力发生了最直接、最本源的碰撞！
这种碰撞，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感觉”！
“嘶——”
启猛地缩回了手，将指尖凑到眼前，那双纯净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微微泛红（并非受伤，只是能量短暂激荡的表征）的指尖，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情绪”的神色——那是混合了惊讶、困惑、以及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委屈？
他不懂什么是痛，更不明白为何这次“互动”会产生这样的结果。
他看看碎片，又看看自己的指尖。
那股尖锐的感觉很快消散，指尖恢复如常。
但那种感觉，却深深地烙印在了他初生的意识里。
他不再尝试去拨动那块碎片，只是歪着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它。那暗金色的表面，那玄奥的纹路，似乎都在向他传递着某种他无法解读的信息。
这片亘古死寂的混沌，因为这个碎片的出现，因为启这持续不断的、笨拙的互动，似乎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鸿蒙之气的流淌不再那么平稳，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了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启并不知道，他这无意识的举动，正在轻微地扰动着一个已经保持了无数纪元的平衡。
他更不知道，那块碎片的背后，或许牵连着鸿蒙之外的、他从未接触过的广阔天地。
他只是觉得，这个“不同”的东西，很有趣。
他伸出另一只手，尝试着用两只手的掌心，将这块碎片小心翼翼地合拢在中间。
碎片依旧冰凉，纹路硌着他的手掌皮肤。
他就这样捧着它，如同捧着一个无法理解的谜题，再次陷入了漫长的、静止的“凝视”之中。
唯一的变化是，他那双倒映混沌的眼眸最深处，那最初的、纯粹的茫然里，似乎点燃了一粒微不可察的、名为“好奇”的火星。
鸿蒙无声，纪元沉寂。唯有少年掌心间那暗金碎片，偶尔闪过一丝微光，仿佛在回应着这混沌中第一次苏醒的懵懂意识。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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