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被一条滚动的黄线彻底分割。
那条线起初还在天际尽头,只是一抹淡淡的烟尘,转瞬之间,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裹挟着大地的震颤与沉闷的雷鸣。
“来了!”
城楼上,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那片越来越近的烟尘,被提到了嗓子眼。
榆林城的士兵们,手心全是冷汗,死死地抓着冰冷的兵器和城砖,指甲嵌入缝隙,仿佛这样才能从脚下的大地汲取一丝可怜的勇气。
烟尘之下,黑色的洪流渐渐清晰。
那是数之不尽的蛮族骑兵,他们胯下的战狼龇着獠牙,口中喷出白色的哈气,汇聚成一片低沉的咆哮。黑色的甲胄,狰狞的面具,雪亮的弯刀,大军汇聚成的杀气,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榆林城每一个人的心头。
“将军,这第一阵,最是难熬。”
诸葛亮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中的羽扇也停了下来。
“蛮军新至,士气正盛,如出笼之猛虎,欲择人而噬。今日,他们必会不计代价地猛攻,以求一战而下,摧垮我军心防。”
沈天君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穿过风雪,越过那片黑色的海洋,最终落在了敌阵中央,那面巨大的、绣着黑色恶狼的王旗之上。
呼延灼,他来了。
就在此时,蛮族大军的阵前,那片黑色的洪流忽然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呼延灼一身厚重的黑色兽皮王袍,骑在一头体型远超同类的巨狼之上,缓缓而出。他并未靠近,只是勒住缰绳,远远地望着城楼,那张布满刀疤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对着身旁的拓跋野,随意地挥了挥手。
拓跋野狞笑一声,策马而出。在他身后,一队士兵粗暴地推搡着一群人,走到了两军阵前的空地上。
城楼上所有人的瞳孔,骤然一抖!
为首的,是一名妇人和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妇人身上穿着一件本该华贵的橙黄色袍子,此刻却满是污泥和血迹,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死死地将那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孩子护在怀里。在他们母子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赤着上身的男人。
那些男人个个肌肉虬结,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刀伤和狰狞的鞭痕,伤口已经发黑,凝固的血痂像丑陋的虫子一样趴在上面。他们双手被反绑着,脚步虚浮,显然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林夫人……小宝……”
一道撕心裂肺的悲吼,从沈天君身侧响起。
耿忠双目赤红,死死地扒着城垛,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剧烈颤抖。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妇人和孩子,正是前些时日被攻破的乌索城守将,林将军的妻儿!而后面那几个汉子,全都是乌索城死战不退的弟兄!
耿忠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他上次轮防路过乌索城时,林将军设宴款待,那个叫小宝的孩子,还曾怯生生地递给他一块麦芽糖,奶声奶气地喊他“耿叔叔”。
他们没死,却落入了这群畜生手里,受尽了折磨!
一名蛮族士兵,将这群俘虏推到城下最显眼的位置,然后用一口蹩脚的大炎官话,扯着嗓子冲城楼上叫喊:
“耿忠将军!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
“我家大帅说了!立刻打开城门,跪地投降,可饶尔等不死!”
那士兵用刀背拍了-拍林夫人的脸,引得孩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残忍地大笑起来:
“一炷香之后若是不开城门!老子就当着你的面,一刀一刀,把他们身上的肉全片下来!等破了你的榆林城,定要屠你满城,鸡犬不留!”
“畜生!!”
耿忠目眦欲裂,一口钢牙几乎咬碎。他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睛盯着沈天君,声音嘶哑地吼道:“将军!让我下去!让我带兵冲出去,救他们回来!”
“此时开门,无异于自杀。你带人冲出去,非但救不了他们,还会把整个榆林城都搭进去。”沈天君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可是……可是那是林将军的家眷啊!将军,榆林城大部分守军都是林将军的旧部,如果真的让她们死在这,军心会彻底大乱的!”耿忠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无法理解,为何这位创造了鹰嘴崖奇迹的将军,此刻竟能如此冷漠。
沈天君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扭头看向了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袁天罡。
“袁天罡。”
“末将在。”
“要你救下那对母子,你有几分把握?”
袁天罡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城下的距离和敌军弓箭手的分布,沉吟片刻,声音低沉:“回将军,敌阵距此八百步,以拓跋野为首的狼牙卫环伺左右,皆是神射手。末将若从城楼强攻,没有把握在救下人的同时,避开所有攒射。”
“若让末将施展五行遁术,潜行靠近,或可一试。但遁术发动,需布阵法,至少需要十息准备时间,无法瞬息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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