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密室之内,火盆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将一沓厚厚的欠条吞噬,化作飞舞的灰烬。
沈天君信守了他的承诺。
火光映照在王立志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似乎也随着那些灰烬一同熄灭了。
“带着你儿子,滚。”沈天君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记住,今晚的事,从未发生过。”
“是……是……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王立志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架起早已瘫软如泥的王聪,父子二人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间密室。
袁天罡看着两人消失在黑暗甬道尽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冷意。
“大人,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他走到沈天君身侧,声音低沉,“黑火油之事,非同小可,干系国本。王立志父子是唯一的证人,若他们……”
“无妨。”沈天君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火盆中那最后一缕缓缓升腾的青烟上,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否要立刻下令,彻查京城内外的所有黑火油来源与流通渠道,将其全部收缴?”袁天罡追问,这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不必。”
沈天君盯着离开的王立志父子,系统的支线任务是调查礼部的布局,但王立志离开后系统提示明没有变化,那就说明王立志根本没有给出关键信息。
黑火油的事情锦衣卫稍微调查便能知晓一切,所以王立志在黑火油上是不可能撒谎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真正的杀招并不是黑火油。
“让袁笑之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盯死王府和太师府。”沈天君转过身,平静地吩咐道,“记住,只盯,不碰。至于黑火油,也暂时不用管它,让一切照旧。”
“大人!”袁天罡的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急切,“这……这无异于养虎为患!既然已经知晓了庞巍的毒计,为何要按兵不动?祭祖大典迫在眉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万一……”
沈天君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深邃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这位最得力的下属,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袁天罡,你查过王立志。以你之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袁天罡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立刻收敛心神,沉声回道:“此人……为官二十载,宦海沉浮,早已是人精。为人虽号称谨慎,实则刚愎自用。他是庞巍一手提拔的心腹,太师府许多见不得光的银钱往来,都经他之手。做事,也一向缜密,且心狠手辣,手上沾过不止一条人命。”
听完这番评价,沈天君的嘴角,溢出一丝极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那么,你觉得,就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老谋深算的人,”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重锤般敲在袁天罡的心上,“会因为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出卖了扶持他二十年的恩师吗?”
这个问题,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袁天罡脑中的迷雾!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
是啊……好像有些太容易了。
袁天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飞速回忆着方才审讯的每一个细节。王立志的恐惧、颤抖、崩溃……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又真实得像一场刻意演出的戏!
一个能成为礼部尚书、成为庞巍心腹的人,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他的忠诚或许廉价,但他的惜命和精明,绝不允许他这么简单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
“大人是说……”袁天罡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王立志在说谎?他给的是假消息?”
“不。”沈天君再次摇头,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穿层层伪装,直抵人心最深处的阴暗,“消息,一定是真的。”
“庞巍要炸神庙,要陛下的命,这一点,千真万确。”
“但,”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玩味,“这只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真相’而已。”
袁天罡浑身剧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中局!
庞巍那只老狐狸,竟是故意将黑火油这个足以震惊朝野的计划暴露出来,用一个看似是王炸的滔天阴谋,来吸引我们所有的注意力,从而掩盖他那藏在桌面之下的,真正的杀招!
“好大的手笔,好毒的心计。”袁天罡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后怕。
“去一趟司天监。”沈天君下达了最后的指令,眼中闪烁着棋逢对手的兴奋与寒芒,“查一查祭祖大典前后三天的天象,尤其是风向和晴雨。我要最精确的结果。”
“属下,遵命!”袁天罡躬身领命,再无半分迟疑,转身快步离去。
……
夜色深沉,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最终停在了太师府的侧门。
王立志走下马车,他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挺直了那在诏狱里佝偻的腰背。哪里还有半分在诏狱时的颓唐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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