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师有些不解:“她不是干活挺拼的吗?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没评上了,往年好像也没见她气成这样啊?”
黄玲压低了声音,透露了关键信息:“今年的先进个人奖品,是一张电视机票。”
庄老师瞬间就明白了。电视机票!这在当时可是极其紧俏、有钱都难买到的硬通货!对心心念念想给孩子们买电视机的宋莹来说,失之交臂的打击远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大。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心里也替宋莹感到几分惋惜。
“那你呢?”庄老师转而问妻子,“那你今年评上了吗?”
黄玲摇摇头,语气平静无波,显然早已习惯:“我?还不是老样子。我们车间那个名额,听说李处长儿媳那边,正缺一台电视机呢。”
庄老师闻言,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人情世故,在哪里都难免。
他放下公文包,没急着休息,反而从里面拿出钢板、铁笔和蜡纸,在书桌前铺开,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一笔一划地刻写起来。
黄玲收拾完厨房,看见丈夫在忙这个,有些疑惑:“你这又是干什么?好不容易放寒假,也不歇歇。”
庄老师头也不抬,专注着手下的活儿:“教育局那边不是看中我这两年阅卷表现不错嘛,下学期调我去教毕业班了。这是好事,就是以后暑假恐怕不能再参加高考阅卷了。”
黄玲一听,立刻反应过来:“那阅卷补贴不就没了?” 那笔补贴虽然不多,但对贴补家用也是不小的帮助。
“是啊,”庄老师手上不停,“所以得想办法找补点。刻这种蜡板,给学校印复习资料,一张能给五毛钱呢!多刻几张,也能补贴点家用。”
黄玲看着丈夫在冷空气中呵着白气、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心疼地说:“你那阅卷补贴,我反正是没看见多少,都贴补你那些侄子、接济你弟妹了吧?现在这么冷的天,手都僵了,开春天气暖了再刻不行吗?”
庄老师终于抬起头,笑了笑,语气却很坚持:“早点刻出来,开学就能给孩子们用上。毕业班,时间紧,任务重,耽误不起。”
黄玲看着丈夫那副认真的执着模样,知道劝不动,也明白他这份对学生的责任心是真的。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他倒了杯热开水放在手边,然后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林武峰下班回到家,屋里静悄悄的,没像往常一样听到妻子的招呼声,只看见九溪和栋哲在院子里和小伙伴们玩,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栋哲,阿九,你妈妈呢?”林武峰轻声问道。
九溪跑过来,小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说:“爸爸,妈妈在屋里。今年的先进生产者奖励是电视机票,妈妈没评上,回来的时候可伤心了。”
林栋哲也凑过来,用力点了点头,补充道:“嗯,脸色可难看了,我们都没敢在屋里待。”
林武峰心里明白了,他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示意他们继续玩,自己则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只见宋莹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肩膀微微耷拉着,背影都透着一股失落。
林武峰没有立刻出声安慰,而是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然后像变戏法似的,将一张方方正正、印着字迹的硬纸片从背后递到了宋莹眼前。
宋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这张梦寐以求的纸片,她猛地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抓过来仔细辨认:“这……这……这电视机票哪来的?!” 她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找人换的。”林武峰绕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点小得意,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换的?!”宋莹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紧张地问,“多少钱啊?花了多少?” 她生怕丈夫为了哄她开心,花了承受不起的价钱。
林武峰没直接回答,只是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
宋莹猜测着一个相对能接受的数字:“五……五块?”
林武峰摇摇头,纠正道:“是粮票,五十斤。”
“五十斤粮票?!”宋莹倒吸一口凉气,心疼得直抽抽,“我的天!你也是的!怎么不想想啊!五十斤粮票够我们一家吃多久了!这……这太贵了!” 她捏着那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票,心情复杂极了。
林武峰握住她的手,语气沉稳而坚定:“我知道贵。但是这东西太抢手了,机会难得,我要是稍微犹豫一下,立马就被别人换走了。错过了这次,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上。”
宋莹也知道丈夫说的是实情,电视机票确实可遇不可求。她叹了口气,既感动又心疼:“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还是觉得太贵了……而且,就算有了票,我们还差一百块钱呢!这得攒到什么时候去?”
“钱的事,没事儿!”林武峰语气轻松地宽慰她,“我们可以慢慢攒,总能攒够的。重要的是,”他看着妻子的眼睛,认真地说,“你高兴,就是咱们家现在最大的事了。看你愁眉苦脸的,我和孩子们心里都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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