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坊刚开门,铜铃还没晃够三圈,就被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踏得发颤。苏月正对着镜台摆弄新调的桃花胭脂,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粉裙残影“咚”地撞进门来,惊得架上的香膏瓷瓶齐齐晃了晃。
“苏娘子!救命!”
来人身形丰腴,梳着时下流行的垂挂髻,鬓边斜插的珠花晃得人眼晕,正是城西绸缎庄的老板娘柳玉娘。她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死死攥着苏月的衣袖,脸上的脂粉被汗水冲得一道一道,活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的花脸猫。
苏月忍着笑,抽了块干净帕子递过去:“柳老板娘这是被狗追了?还是你家那口子又藏私房钱被你堵着了?”
“比这要命!”柳玉娘一把抹开脸,露出两颊泛着的不正常红晕,苦着脸道,“你瞧瞧我这脸,昨儿个从你这儿带了盒新出的玫瑰膏回去,睡前涂了一层,今早起来就成这模样了!又红又痒,摸上去还发烫,你说我这要是毁了容,往后谁还来照顾你生意?”
话音刚落,门口又挤进来两个妇人,都是悦容坊的老主顾。东街布庄的陈娘子捂着嘴角,愁眉苦脸:“我也是!用了那玫瑰膏,嘴角起了好几个小疙瘩,连饭都不敢大口吃。”
“还有我!”城南糕点铺的李阿嫂掀了掀衣袖,胳膊上竟也起了些细密的红疹子,“苏娘子,你这膏子莫不是掺了什么东西?咱们可是打你开店就一直信你的!”
苏月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定了定神。这玫瑰膏是她前几日新研发的,用的是清晨带露的玫瑰花瓣,加了蜂蜜和珍珠粉调和,按理说温和得很,怎么会出这岔子?她拉过柳玉娘的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泛红的脸颊,又仔细看了看陈娘子的嘴角和李阿嫂的胳膊,忽然瞥见柳玉娘指尖沾着的一点深褐色痕迹,眼神一动。
“柳老板娘,你昨儿涂了玫瑰膏之后,是不是还吃了什么东西?”
柳玉娘愣了愣,掰着指头数:“晚膳吃了红烧鱼、酱肘子,还有两碗莲子羹,睡前又啃了半个酱鸭头……”
“停!”苏月抬手止住她,忍着笑问道,“你是不是涂了玫瑰膏就直接吃东西了?还吃的都是些重油重盐的?”
柳玉娘眨巴眨巴眼,点头如捣蒜:“是啊,涂完觉得脸香香的,胃口都好了不少,怎么了?”
苏月扶着额,没好气道:“我的祖宗!这玫瑰膏是护肤品,不是开胃酱!你涂完不洗手就抓着酱鸭头啃,油脂混着酱料沾到脸上,不堵毛孔才怪!还有你那脸,怕是被酱汤烫着了都不知道,倒赖我膏子有问题。”
陈娘子闻言也愣住了:“可我没吃酱鸭头啊,就喝了碗燕窝粥。”
“你嘴角那疙瘩,”苏月指了指她的嘴角,“是不是涂了膏子就抿嘴唇?这玫瑰膏里有少量蜂蜡,你反复抿嘴,蜡质堵了唇周的小毛孔,可不就起疙瘩了?”
李阿嫂更是一脸茫然:“我胳膊上怎么也起疹子?我总没往胳膊上抹酱吧?”
“你昨儿是不是穿了新做的丝绸衣裳?”苏月问。
李阿嫂点头:“是啊,刚从柳老板娘那儿买的,料子软和得很。”
“那就是了。”苏月笑道,“你胳膊上的疹子是丝绸摩擦出来的,跟玫瑰膏没关系。你那衣裳浆洗的时候怕是用了粗盐,没漂干净,贴身穿就容易磨得皮肤发红。”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愁云瞬间散了大半,只剩下些尴尬。柳玉娘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倒是错怪苏娘子了。我还以为你这膏子是‘毒膏’,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官府告你呢。”
“告我?”苏月挑眉,故意板起脸,“那你可得先掂量掂量,你家那口子藏在床板下的三两银子,还有你偷偷给娘家送绸缎的事儿,要不要我顺带跟柳老板说道说道?”
柳玉娘脸一红,连忙摆手:“别别别!苏娘子嘴下留情,是我糊涂!我这就把那玫瑰膏拿回来,好好跟着你学怎么用!”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镇国公府的世子妃沈兰溪掀帘而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捧着个精致的食盒。
“苏娘子,听闻你新出了玫瑰膏,我特地来尝尝……哦不,来试试。”沈兰溪眼尖,瞥见柳玉娘三人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是怎么了?悦容坊今日改行开‘试毒局’了?”
柳玉娘等人连忙上前解释,听得沈兰溪直乐:“你们啊,真是暴殄天物。苏娘子的东西,哪次不是宝贝?用错了法子反倒怪人家。”
苏月笑着迎上去:“世子妃倒是消息灵通。这玫瑰膏刚出,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说用法,倒是让她们闹了笑话。”
沈兰溪坐定,丫鬟奉上茶水,她才道:“我可是特地来给你送‘谢礼’的。上次你给我调的玉容粉,我用了半个月,宫里的贵妃娘娘都问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仙丹,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说着,让丫鬟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碟精致的糕点,“这是御膳房刚做的芙蓉糕,特意给你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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