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被撕毁践踏的教材,扫过孔继勋那张虚伪的脸,最后,落在了远处紧闭的藏书阁方向——墨凤就在那里!
“孔祭酒!”
萧辰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凛冽的锋芒,“你口口声声圣学正统,可知圣人也曾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可知《礼记·大学》有云:‘致知在格物’?
你焚书毁文,钳制言论,禁锢思想,此等行径,与暴秦何异?
与那堵塞民智、祸国殃民的蠹虫何异?”
“放肆!”
孔继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辰的鼻子,“黄口小儿!安敢曲解圣意!
‘格物’乃穷究万物之理,岂是你这奇技淫巧之术可妄加攀附?
此等妖书,蛊惑学子,贻害无穷!
不焚之,何以正本清源?何以告慰圣人?”
“蛊惑学子?贻害无穷?”
萧辰怒极反笑,他猛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被撕破的《数学基础》,高高举起!
上面清晰的阿拉伯数字和几何图形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此乃算学之基!是丈量田亩、核算赋税、设计城池、推演天象之根本!
若无算学,你户部账目如何理清?
你工部河堤如何修筑?
你钦天监历法如何制定?”
他又捡起一本《格物初探》,指着上面的杠杆滑轮图示:
“此乃格物之力!是省力搬运、改良农具、制造器械、强兵富国之源泉!
若无格物,你如何建造宫室楼宇?
你如何打造刀兵甲胄?
你河朔流民,如何掘开巨石,引走山洪,保住救命粮种?”
萧辰的话语如同重锤,句句砸在实处!
广场上激愤的监生中,开始出现一丝动摇和思索。
尤其是一些出身寒门、真正接触过实务的学子,眼神闪烁。
“强词夺理!妖言惑众!”
孔继勋厉声打断,他绝不能让萧辰动摇人心,“诸生!莫要听信此獠蛊惑!圣学大道,才是根本!焚书!立刻焚书!”
死士手中的火把再次逼近桐油!
“谁敢!”
萧辰一步不退,厉声喝道,“你今日焚的不是书!是千万寒门学子开眼看世界的窗!是帝国未来强盛的基石!
孔继勋!你为一己私利,为维护你那腐朽僵化的学阀地位,不惜扼杀新知,断送国运!你…才是真正的文贼!是圣门之耻!”
“你…你血口喷人!”
孔继勋老脸涨成猪肝色,浑身哆嗦,“来人!将此扰乱学宫、辱骂师长的大胆狂徒…给我拿下!”
孔家死士和部分被煽动的监生,立刻面露凶光,围了上来!
局面瞬间失控!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孔祭酒口口声声说新学无用,是奇技淫巧?”
萧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嘈杂,“那好!今日,当着诸生、当着京城父老、当着番邦使节的面!
本官就让你这腐儒看看,何为‘格物’之力!
何为‘活字’之速!”
话音未落,萧辰猛地转身,对张伯喝道:“抬上来!”
张伯等人立刻将一口沉重的木箱抬到广场中央。
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是排列整齐的、大小如铜钱、材质似胶泥(铅锡合金)的数千枚…活字字模!
旁边还有几块打磨光滑的硬木板、墨辊、刷子、以及一叠厚厚的白纸!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萧辰盘膝坐于木箱前。
他深吸一口气,心神沉入识海帝经!
目标:找到最有力的、源自儒家经典本身的、能驳斥“奇技淫巧”论点的批注!
帝经光芒流转,浩如烟海的典籍碎片飞速掠过!
《论语》、《孟子》、《荀子》…最终,定格在一篇光芒璀璨的文章上——《荀子·天论》!
其中一段文字被帝经高亮标出!
萧辰睁开眼,目光如电!
双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字模盘中翻飞!
如同最精密的机械!
挑选字模、排列成行、嵌入木框、刷墨、覆纸、压平…动作行云流水,快得不可思议!
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仅仅十数息!
一张散发着新鲜墨香的纸页,被萧辰从印版上揭下,高高举起!
纸上,是工整有力的馆阁体楷书,赫然是《荀子·天论》中的名句:
“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与骋能而化之!”
译文:与其尊崇天而思慕它,哪里比得上把天当作物一样蓄养起来而控制它呢?
与其顺从天而赞美它,哪里比得上控制自然的变化规律而利用它呢?
与其盼望天时而坐待恩赐,哪里比得上适应天时变化而驾驭它呢?
与其听任万物自然增多,哪里比得上施展人的才能而对万物加以改造发展呢!
广场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监生,无论激愤的还是动摇的,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墨迹未干的纸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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