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
萧辰的声音嘶哑微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指了指自己肋下,“药…还有吗?随便…包一下…”
金凤含着泪,小心翼翼地解开萧辰那早已被血浸透的破袄和囚衣,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
她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不适,用干净的布条蘸着温水小心清理,再将剩下的药粉和膏药混合,仔细涂抹包扎。
整个过程,萧辰只是闭着眼,眉头紧锁,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只有身体因剧痛而微微的颤抖出卖了他的痛苦。
“公子…接下来…”
包扎完毕,金凤看着破屋里的惨状,看着昏迷的青凤和沉睡的柳氏,再看着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萧辰,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沉重。
黑虎帮的威胁只是暂时退去,萧家的毒蛇仍在暗中窥伺,而眼前这一摊子,该如何撑下去?
萧辰缓缓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深处,疲惫如海,却有一簇名为“功名”的火焰,在绝望的灰烬中,顽强地燃烧起来!
钱!权!
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砸碎这吃人的世道,才能护住他想护住的人!
科举,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最快的通天梯!
“州学…”
他嘶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我的乡试资格…复核…必须去…”
“可是公子!你的伤!”
金凤急了,“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州学路远,那些人…”
“抬…也要抬我去…”
萧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错过了…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挣扎着,用手撑地想站起来,身体却晃了晃,再次跌坐回去,牵动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直昏迷的青凤,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如同浸透了寒潭深水的墨玉,冰冷、幽深,带着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虚弱,却瞬间凝聚起鹰隼般的锐利!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破屋,扫过沉睡的柳氏,扫过焦急的金凤,最后定格在墙角那个脸色惨白、肋下染血却眼神执拗如火的少年身上。
没有言语。
青凤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支撑起虚弱的身体。
她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踉跄着走到萧辰面前,在萧辰和金凤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地、艰难地弯下腰。
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凝练的暖流,顺着她按在萧辰后心的手掌,缓缓渡入!
这股暖流如同干涸河床中渗入的一缕清泉,虽然细微,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生机!
它迅速游走于萧辰近乎枯竭的经脉,所过之处,那撕裂般的剧痛竟奇迹般地缓解了一丝,冰冷麻木的四肢也恢复了些许知觉!
更重要的是,眉心深处,那沉寂黯淡的《混沌帝经》符文,仿佛被这缕外来的暖流激活,微微一亮,虽然依旧无法运转,却散发出一股微弱但持续的热力,滋养着他几乎崩溃的精神!
“你…”
萧辰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比自己还要苍白、眼神却冰冷坚定的女子。
青凤没有回答,只是抿着苍白的唇,全神贯注地输送着那缕珍贵的暖流。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这举动对她而言负担极重,额头的冷汗更多了,但她眼中的坚持没有丝毫动摇。
片刻之后,暖流断绝。
青凤如同虚脱般,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金凤及时扶住。
萧辰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缕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以及精神上被抚慰的清明。
虽然重伤未愈,但那股足以致命的眩晕和虚弱感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扶着墙壁,竟缓缓站了起来!
虽然依旧摇摇欲坠,脸色惨白,肋下包扎处渗着血,但那双眼睛,却重新燃起了足以灼穿黑暗的火焰!
“多谢!”
萧辰对着被金凤扶住的青凤,郑重地抱拳一揖。
没有多余的话,所有的感激和震撼都蕴藏在这两个字中。
青凤只是微微阖上眼,靠在金凤身上,仿佛刚才的举动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只是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金凤,照顾好她们。”
萧辰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抓起一件稍干净些的外袍披上,勉强遮住肋下的血迹,又深深看了一眼沉睡的母亲和虚弱的青凤,转身,一步步,坚定而踉跄地,朝着门外那风雪弥漫、却通往州学功名路的巷口走去。
每一步,都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染血的脚印。
青州州学,位于城东文庙之侧,红墙黛瓦,气象森严。
巨大的石狮镇守大门,朱漆大门紧闭,只开侧门,进出皆是身着儒衫、或昂首挺胸或步履匆匆的学子。
空气中弥漫着松墨的清香和一种无形的、属于文道圣地的肃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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