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工部的回文,却说国库空虚,让我自行设法。”
“自行设法?”陈天明自嘲地笑了笑,“我拿什么设法?难道要我手下的儿郎们,拆了营帐当铁使吗?”
“后来,朝中竟一度传出风言风语,说我陈天明夸大北邙之危,不过是为了要挟朝廷,骗取更多的军饷罢了。”
“再后来,圣上便接二连三地派来了监军。”
“可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们来到军中,从不去边关望一眼北邙的动静,只知道在我这中军大帐里作威作福,伸手要钱。”
“回去之后,便在朝中大肆造谣,说我陈天明谎报军情,危言耸听,意图不轨。”
“久而久之,就连圣上,都对我产生了怀疑。”
小乙听到这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为国戍边的英雄,竟落得如此境地。
“我本以为,这事,便只能如此算了,大不了,将来沙场之上,让我北仓的儿郎们,多流一些血罢了。”
“可是,我没想到……”
陈天明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半年前,一个深夜,我的中军大帐之中,突然多出了一封信。”
“信?谁写的?”小乙脱口而出。
“不知道。”陈天明摇了摇头,“信上没有署名,只有寥寥几个字。”
“让我,不要再生是非。”
“信的内容,轻描淡写,我倒并不在乎。”
“可这封信,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中军大帐,出现在我帅案之上,我却不能不重视。”
“我的大帐,方圆百步之内,皆是我的亲卫,日夜巡视,水泄不通。”
“能穿过这重重守卫,将信放在我的案头,再悄然离去,这绝非寻常人所能办到。”
“从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的身边,出了问题。”
“我的军中,被扎进了一根毒刺。”
“那,这些事,和彩莲姑娘的失踪,有关系吗?”小乙的心,越揪越紧。
“自从出现那封信之后,我便愈发怀疑,是北邙的奸细,已经渗透进了我的军营之中,甚至,可能就是我身边极亲近之人。”
“于是,我便更加频繁地上书,言辞也愈发激烈,请求圣上能彻查此事,提防北邙。”
“我希望,能借此倒逼那个藏在暗处的鬼,露出马脚。”
“然而,我等来的,不是朝廷的支持。”
“反倒是,陛下派内侍送来的一道密旨。”
“圣旨上说,让我安守本分,勿要再听信谣言,动摇军心。”
“到了那个时候,我便彻底明白了。”
“这军中,前有北邙的奸细虎视眈眈,后有陛下的监军掣肘猜忌。”
“我陈天明,就像被关进了一座无形的囚笼。”
“在军中,我时时刻刻,都感觉背后有利刃悬着,一刻都不敢松懈。”
“直到一个月前,我又收到了一封信。”
“还是在我的帅案上。”
“信中所言,只有一句话。”
“让我从即刻起,坚守不出,否则,后果自负。”
“然后,就在信送到的第二天,北邙便派出了一小股骑兵,越过边境,在沿线的村镇烧杀抢掠,不断骚扰百姓。”
“他们这是在逼我。”
“逼我违抗那封信的命令。”
“我若出兵,便是不听他们的指使。”
“我若不出兵,眼睁睁看着治下子民被屠戮,那我这个北仓大将军,便是个千古罪人,军心民心,将荡然无存。”
“我没有选择。”
“我亲自领了一支轻骑,前去御敌。”
“敌人被我干净利落地击退之后,我心中烦闷,便来到了这青城镇,想……想见见彩莲。”
“想在这污浊的世道里,寻一处能让我喘口气的地方。”
“谁知,等我到了这院子,看到的,便和你现在看到的一样。”
“大门敞开,却满院死寂。”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立刻快马返回军中。”
“等我回到大帐,我的桌子上,又放着一封信。”
陈天明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极度痛苦的神色。
“信中的内容,让我……毛骨悚然。”
小乙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彩莲姑娘……是被北邙的人,掳走了?”
“我不知道。”陈天明缓缓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信中,没有提彩莲一个字。”
“信中只是说,如若我再敢不听他们的指使,下一次,便让我自己去承担那所谓的‘后果’。”
“他们抓走彩莲,却又不明说,就是要让我日夜煎熬,让我寝食难安,让我知道,他们随时都能拿捏住我的软肋。”
小乙终于明白了。
这一切,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陈天明,针对整个北仓防线的惊天大局。
彩莲,只是这个局里,一枚无辜而关键的棋子。
“大将军,”小乙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坚定,“您召小乙前来,是想让我帮您,救出彩莲姑娘,是么?”
陈天明看着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嗯。”
“但,不止是要救出彩莲。”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说一个能掉脑袋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要请你,帮我将那根扎在我军中,扎在我心头上的毒刺,给拔出来!”
“那个奸细一日不除,我便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北仓十数万将士的性命,乃至整个北境的安危,都可能毁于一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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