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不徐不疾,却像三枚钉子,楔入了这方小院难得的清静。
院中,那棵老槐树下刚刚聚拢的一点安宁气,就这么散了。
一个油滑的声音,隔着门板,黏糊糊地钻了进来。
“好侄儿,在家吗?”
小乙正在院中站桩,闻声,那刚刚沉下去的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王押司。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会踏进他这破落院子?
小乙心中千回百转,脚下却不敢怠慢,匆匆上前,拉开了院门那沉重的木栓。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府衙的王押司,一张脸上,堆着笑。
“王押司,您怎么来了?”
小乙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僵硬。
“大侄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
王押司自来熟地拍了拍小乙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熟稔。
“你从西凉回来这么久,也不去看看叔,叔这心里,可是惦记得很呐。”
小乙一时语塞。
他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是真是假,他分不清,也不敢分。
王押司的目光,已经越过他,扫视着这破败的院落,眼神里藏着一闪而逝的审视。
“怎么,院里有金子藏着?还不请叔进去坐坐?”
“哦哦,押司快请,快请进!”
小乙如梦初醒,连忙侧身让开一条路。
“莫叫押司,生分了。”
王押司迈步而入,脚下踩发出轻微的声响。
“往后在人前叫我押司,人后就叫我王叔,咱们爷俩,不是外人。”
小乙领着他,进了自己那间简陋的卧房。
这院子,一眼就能望到底,除了他和老萧各一间卧房,便只剩下厨房与柴房,连个待客的厅堂都没有。
这点家当,实在寒酸。
里屋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老萧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佝偻着腰,半眯着眼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看了一眼王押司,没有说话,只是熟门熟路地拿起桌上的粗瓷碗,去倒了碗水。
动作不快,却很稳。
王进举的目光,像两根针,扎在了老萧的身上。
小乙看着那碗清可见底的白水,脸上一阵发烫。
“王,王叔……家里穷,连片茶叶都没有,您……您多担待。”
“说的什么话。”
王进举端起碗,却不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碗沿。
“叔是来瞧人的,又不是来喝茶的。”
他的头,转向了老萧,那审视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小乙,这位老丈是?”
“哦,王叔,他叫老萧,是我远……”
小乙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截断了。
是老萧。
“回王押司的话。”
老萧不知何时已躬下身子,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老奴,是大将军心善,赏赐下来,伺候少主的仆役。”
大将军!
这三个字,仿佛三道惊雷,在王进举的头顶轰然炸响。
他那原本歪斜着,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拽了一把,瞬间坐得笔直。
脸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写满了震惊。
小乙也懵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老萧,眼神里全是问号。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老萧却像是没有看见他的目光,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佝偻着身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这个模样。
“少主,若是没什么事,老奴就先退下了。”
“您有事,再吩咐。”
说罢,老萧对着二人,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而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那扇薄薄的木门,被他轻轻带上。
咔哒。
一声轻响,隔开了两个世界。
“你小子……”
王进举转过身来,脸上的震惊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笑容,那笑容挤得他眼角的皱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真是好大的福气啊!”
“小子也是走了运,机缘巧合,才得了大将军的青睐。”
小乙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顺着老萧铺好的台阶,往下走。
“伤,都好利索了?”
王进举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甚至伸出手,状似关切地来查看小乙的胳膊。
那指尖的触碰,让小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叔,您瞧,早就好了,结实着呢!”
小乙连忙缩回手,在自己身上用力拍了几下,发出“砰砰”的声响,以示康健。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王进举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
“既然伤都好了,那明日,也该回衙门当值了吧?”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缠了上来。
“不然啊,这府衙上下,人多嘴杂,背后说你仗着大将军撑腰,便不把差事放在眼里,这话传出去,不好听,对你,对大将军的颜面,都不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