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出云州城,车轮下的声响,便换作了与沙土的摩擦,变得急促,又带着一股子绝然的意味。
车厢内,小乙与柳婉儿相对而坐,一路无言。
沉默有时比言语更重,重得像一块压在心头的巨石。
小乙的目光,落在自己缠着布条的手掌上,那里的伤口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但他知道,这皮肉之痛,远不及此刻心头的半分煎熬。
他本是这人间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只想在官府的屋檐下,求个安稳,混口饭吃。
却不想,被这滔天的风浪,不由分说地卷了进来。
他瞥了一眼对面的柳婉儿。
这位女子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初见时的柔弱,只剩下一种被寒风淬炼过的坚韧。
她的手,安静地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在想什么?
是即将重逢的兄长,还是此去经年,再难回首的故土?
小乙猜不到,他只知道,自己此刻的性命,与这位女子的决意,紧紧绑在了一起。
半个多时辰,快得像是眨了眨眼,也慢得像是过了一生。
马车,骤然停下。
那股颠簸中的死寂,戛然而止。
车帘外,是一片荒郊野岭的深沉夜色。
不远处,一堆篝火烧得正旺,火光如同一只橘黄色的巨兽,贪婪地舔舐着周遭的黑暗。
火堆两旁,坐着两个身影。
那身形,如山岳般敦实,虎背熊腰,只是静静坐着,便有一股悍勇的杀气,随着火星一同升腾。
两把长刀,就放在他们手边,刀鞘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们的坐姿很讲究,看似随意,却互成犄角,将四面八方的动静,都纳入了眼底。
那是一种沙场上才有的警惕,是随时都能拔刀而起,取人性命的姿态。
赶车的老头儿,在离洞口足有五十步的地方,便勒停了马车。
这个距离,恰到好处,既在对方的视线之内,又为自己留下了足够的逃生余地。
老头儿依旧一言不发,佝偻着身子,坐在车辕上,像一尊风干了千年的石佛。
小乙心中,再次泛起那种奇异的感觉。
这老头儿,太静了。
静得不像个凡人。
小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杂念,率先跳下了马车。
他转身,向车厢里的柳婉儿,伸出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柳婉儿将手搭在他的掌心,借力走下。
她的手,冰凉,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二人下车,篝火前的那两个汉子,便已提刀起身。
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半点多余。
“噌”的一声,长刀出鞘半寸,刀锋上的寒芒,瞬间刺痛了小乙的眼睛。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小乙下意识地,将柳婉儿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身子微微一侧,便把柳婉儿大半个身子,都护在了自己身后。
这个动作,与那日在山洞外,如出一辙。
仿佛是一种本能,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当。
山洞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了第三道人影。
那身形,那步态,即便是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也依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
是他,岑浩川。
“看来,这马车的脚力,还算不错。”
岑浩川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却比这荒野的夜风,还要冷上三分。
“这么快就到了。”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轻轻一扫,像是在打量两件货物。
小乙迎着他的目光,强作镇定地开口。
“想必,是岑公子忌惮那云州城里,大将军布置下的高手吧?”
这话,是试探,也是一种无力的挑衅。
岑浩川闻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夜里回荡,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张狂。
“那座城里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都早已在我岑浩川的掌控之中。”
“大将军派出的那些人,又岂能逃得过我的法眼。”
他笑声一收,眼神骤然变得幽深。
“不过,你倒也说对了一半。”
“我并非忌惮他们,只是,不想将此事闹大罢了。”
“我的差事,是取回印信,可不是与那位大将军,真的撕破脸皮,兵戎相见。”
柳婉儿从小乙身后探出身来,声音清冽如冰。
“我们已经依约,来到了这荒郊野岭。”
“还请岑公子,让柳彦昌出来一见。”
小乙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眼前这三人。
没错,就是那日山洞里,劫掠柳婉儿的三人。
他环顾四周,除了这三人,似乎再无旁人。
岑浩川嘴角那抹鬼魅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他将两指放在唇边,吹出了一声清亮的口哨。
哨音尖锐,刺破夜空,像是一道无形的命令。
紧接着,山洞深处,又走出了两个人。
一人手持长刀,神情冷漠。
另一人,则被反绑着双手,头发散乱,衣衫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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