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顿时被一股沉默的压力所笼罩。
小乙看着他,目光平静。
“老人家,可否请您,代为保管一样物品?”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袋,递了过去。
“此物,干系重大。”
“若我二人此去,遭遇不测,发生了什么意外。”
小乙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
“便烦请您,无论如何,也要将此物送至神武营,亲手交予徐将军!”
布袋里装着的,正是那封能掀起滔天巨浪的太子亲笔手书。
那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
他没有问是什么东西,也没有问为什么。
只是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将那布袋接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在接过一道圣旨。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布袋揣进了自己最贴身的怀中。
“二位,请放心。”
他说完这几个字,便再次转身,坐回了车辕之上,背影依旧佝偻。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小乙放下车帘,对着虚空,轻声说道。
“去驿站东侧。”
那是他与岑浩川初次见面的地方。
小乙有一种直觉,在那里,一定能再次见到他。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马车最终停靠在了一条幽深巷弄的巷口。
小乙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他没有走远,只是随意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目光看似散漫地左右张望着。
实则,他已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柳婉儿独自一人,留在了马车之内,如同一只被藏起的棋子。
车夫老头儿,则将那顶破旧的斗笠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大半张脸,佝偻着身子,闭上双眼,靠在了车门边上,宛如睡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等待,是最熬人的酷刑。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远处的长街,灯火通明,喧闹声隐隐传来,反衬得这条巷弄,愈发死寂,昏暗。
这里仿佛是繁华背后的一道伤疤,被光明所遗忘。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突然。
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巷弄的暗影中一闪而过。
快得像一道寒光。
下一瞬,一股刺骨的寒意,便落在了小乙的肩头。
一把冰冷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然滑落,剑锋紧紧贴着他的脖颈。
那森然的剑气,让他肩头的汗毛,根根倒竖。
“没想到,居然是你。”
一个沙哑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砂纸摩擦着骨头。
是他,岑浩川。
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终于现身了。
岑浩川的目光,却越过了小乙,径直投向了他身后的马车。
他手中的长剑,依旧稳稳地架在小乙的脖子上,纹丝不动。
“柳姑娘,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车帘被一只素手掀开。
柳婉儿的脸,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此刻再无半分柔弱,只剩下冰霜般的冷冽。
“放了我哥哥,东西,我定当亲手交给你!”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岑浩川闻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现在,好像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讲条件吧?”
小乙靠在墙上,仿佛站得久了,有些累了。
他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啊~”了一声,旁若无人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
手腕一抖,那锦囊便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朝着岑浩川飞了过去。
岑浩川眉头微皱,左手闪电般探出,稳稳接住。
他用手指捏了捏,锦囊的轮廓坚硬而冰冷。
是那方印章,绝不会错。
“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吧?”
他的声音,冷了下去。
小乙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剑锋上传来的寒意。
他伸出两根手指,不急不缓地,捏住了那柄架在自己脖子旁边的长剑剑身。
他轻轻一推,便将那致命的剑锋,从自己脖颈旁挪开了寸许。
“这东西,对柳姑娘而言,早已是无用之物。”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家常。
“如今,她只想接回自己的兄长,从此隐世埋名,过几天安生日子。”
“岑公子,还请高抬贵手,放了柳彦昌。”
“那封书信,我们定当双手奉上。”
岑浩川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没说话,只是手腕一翻,将那柄长剑,“锵”的一声,收回了剑鞘。
他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解差。
“想不到,一个小小解差,也敢来趟这潭浑水。”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小乙自嘲地笑了笑。
“岑公子说笑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无端被卷了进来,求个活路罢了。”
岑浩川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还记得那个山洞吧?”
他突然提起了山洞。
那两个字,像是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刺入小乙和柳婉儿的心头。
二人皆是不由得一颤,那日恐怖的景象,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岑浩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一个时辰之内,带上那封书信,在那里找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向后一倒,如同一滴墨汁,瞬间融入了巷弄无尽的黑暗之中。
来时无声,去时无影。
仿佛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魅。
只留下那句冰冷的命令,和愈发沉重的夜色,压在小乙和柳婉儿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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