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柳家一事,小乙心中虽如压着一块巨石,疑云重重,却半点不敢声张,更不敢去深究。他如同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嗅到了致命的危险,只能将头埋得更深。他深知,无论是王押司,还是那个神秘的柳家,都像是高悬于天的利剑,稍有不慎,自己便会粉身碎骨。
为了排遣这压抑无聊的日子,小乙每日除了沉心于书卷之中,便缠着衙役里身手最好的王祥,学些粗浅的拳脚功夫。王祥的功夫谈不上精妙,不过是些江湖上打熬力气的把式,但对小乙而言,每一次挥汗如雨,每一次筋疲力竭,都仿佛能将心中的恐惧与无力一并榨干。日子久了,他原本单薄的身体竟也渐渐结实起来,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硬朗的线条。
这日,小乙刚当值回来,一身疲惫尚未卸下,便被李四叫进了屋里。昏暗的房间里,李四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在油灯下忽明忽暗,他压低了声音,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活像一只觅得肥鸡的黄鼠狼:“小乙,肥差来了!”
小乙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看着李四,低声问道:“四叔,什么肥差?”
“三日后,有一批女囚,要押送至西凉城。”李四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混杂了贪婪与淫邪的光,他拍了拍小乙的肩膀,话语间带着一股子不怀好意的亲近,“便宜你小子了!”
“哦。”小乙木然地应了一声,心里却翻江倒海,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像一截失了魂的木头。
“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启程。”李四见他这副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呷了一口。
小乙嘴上虽未多言,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押解女囚之所以被衙役们视作“肥差”,无非是两重好处。其一,这些女囚多为罪臣家眷,即便家道中落,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中亲人为了让她们在路上少受些苦楚,打点的油水自然丰厚得惊人;其二,便是那些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囚,漫漫长路,便成了这些差役们排遣寂寞、肆意凌辱的玩物。可小乙对这些腌臜事没有半分兴趣,甚至感到一阵恶心。唯一能让他提起精神的是,此次押解,途中会经过云州城。那个名字——岑浩川,如同一粒深埋的种子,在他的心底悄然发了芽,或许,这是他找到此人的机会。
……
西凉城,乃赵国最西陲的雄关,是抵御外敌的边防重地,驻扎着赵国最骁勇精锐的虎狼之师。而女囚被流放至此,只有一个凄惨的下场——充为军妓。她们将被送入军营,去慰藉那些终日与刀光剑影为伴的将士们无处发泄的欲望。一旦踏入那道营门,便是人间炼狱的开始,再无天日可言。容貌出众的,或许能被某个军官长期霸占,日子稍好过一些;姿色平庸的,则要任由无数粗野的兵卒轮番欺辱,直至身心俱疲,形如槁木。军营的高墙与森严的军法是她们无法逾越的牢笼,生命在这里比路边的野草还要卑贱。想要逃离,无异于痴人说梦。
三日后的清晨,天色未明,小乙又是第一个来到凉州大牢门口,他寻了个熟悉的墙根,将自己隐没在晨曦的阴影里。
随着天光渐亮,大牢外的衙役也陆续多了起来。此次押解的女囚人数不少,足有十余人,因此凉州府派了八名衙役同行。带队的依旧是那个老奸巨猾的李四,只是小乙注意到,队伍里并没有陈华的身影,想来那日柳家的事,也让他成了惊弓之鸟。
不多时,李四便满面春风地从大牢里走了出来,显然手续已经办妥,油水也已捞足。衙役们吆喝着,将一众女囚从阴森的大牢里驱赶出来。
小乙抬眼望去,那十余名女囚个个披头散发,面容憔悴,手腕和脚踝上都锁着沉重的铁链。她们被串成一列,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随着脚步挪动,铁链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拖曳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凄厉而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穿透人群,直直地刺向小乙。那是一个同样披散着长发的女囚,但她的眼神里没有其他人的恐惧与哀戚,只有一片冰冷的寒光。小乙心头猛地一震,这眼神……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那女子也毫不避讳,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躯壳里剥离出来。
其余的衙役们则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围着女囚队伍嗡嗡作响,前前后后地打量着,不时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那神情,像极了在牲口集市上挑拣货物的客商。
“嘿,这个身段不错!”
“那个也带劲儿!”
“你看那个,那个胸脯高耸,老子喜欢!”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飘进每一个女囚的耳中,引来一阵阵低低的啜泣和更深的恐惧。
小乙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强忍着恶心,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盯着他的女子。她依旧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变化。一种莫名的心虚感涌向了小乙,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悄悄退到了队伍的最末尾,只为避开那道让他坐立难安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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