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这等糟糠,如何下咽!”他怒骂一声,随手便将那块只咬了一口的饼子狠狠扔在地上。
说完,他连沾满泥土的靴子也懒得脱,直接翻身上床,拉过被子蒙头便睡。
李四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尴尬地退出来,又给小乙塞了一块饼,低声叮嘱道:“晚上睡觉机灵点,别睡得太死,万不可惊扰了柳公子!”
小乙默默接过饼子,一言不发地坐在门边的长凳上,面无表情地啃了起来,仿佛在咀嚼一块木头。
夜色渐深,小乙见柳彦昌已无动静,便将屋里仅有的两条长凳小心翼翼地拼在一起,就在屋子正中间和衣而卧。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太累了,没过多久,二人便都沉沉睡去,房间里甚至隐约传来了鼾声。
隔壁房间里,李四和陈华挤在一张床上,另外三名囚犯则被勒令在冰冷的地面上席地而卧。主人家送来的饼子数量有限,他们三人只分到一碗稀粥。好在是极致的疲倦胜过了腹中的饥饿,他们也很快就躺下睡着了。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隔壁房门突然“嘎吱”一声轻响。陈华被尿意憋醒,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外,摸到院墙角落里痛快地撒了泡尿。正当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准备回去接着睡时,眼角余光却瞥见小乙和柳彦昌的房门虚掩着,一道门缝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突兀。他心中一动,便好奇地放轻脚步上前查看。
借着透过门缝洒入的月光,陈华只见小乙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身后那张本该躺着人的床上,此刻却被褥凌乱,空无一人,哪里还有柳彦昌的半点身影!
陈华的睡意瞬间被一股寒气驱散,血液仿佛凝固了。他一个箭步冲进屋内,急忙将小乙的身子翻过来,用力拉起他的衣领,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小乙,醒醒!人呢?”
小乙毫无反应,睡得如同一滩烂泥。陈华心中大骇,抡起巴掌,用尽全身力气“啪”地一声狠狠扇在小乙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小乙终于缓缓张开了眼睛,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面目狰狞的陈华,口齿不清地问:“怎么了,陈华大哥?”
“怎么了?我问你人呢?”陈华双目赤红,几乎是咆哮着质问道:“柳公子人呢?!”
小乙下意识地摸了摸火辣辣的后脑,他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随即转头看向那张空空如也的床。刹那间,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让他失了声。
陈华不敢再耽搁,转身急冲到隔壁,压低声音将李四从睡梦中唤醒,随即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了小乙的房间。
李四一进屋,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瞬间慌了神,如坠冰窟。他脑中嗡的一声,只剩下两个字:完了。私放朝廷重犯,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无论此事缘由如何,他们三个解差都难逃一死。
极度的恐惧化为滔天的怒火,李四猛地一脚踹向小乙的胸口,将他踹得翻倒在地:“你个混蛋!你个没用的东西!囚犯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你还睡得像头死猪一样!”
小乙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挣扎着跪了起来,涕泪横流地哭喊道:“四叔,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平日里我睡觉一向很警觉的,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今天……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陈华的理智也已被恐惧吞噬,他上前又是一脚,正正踢在小乙的面门上。顿时,鲜血飞溅,小乙惨叫一声趴倒在地,随即又缓缓地直起上身,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任由温热的血从鼻腔和嘴角流下。
陈华喘着粗气,看向面如死灰的李四:“四叔,眼下……眼下该怎么办?明天就到北仓了,囚犯没了,我们……我们还回得去吗?”
李四听完,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双眼猛地一睁,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直奔院子另一头的东屋。果然不出他所料,那间本该住着主家人的屋子,此刻也是人去楼空,连一丝烟火气都未曾留下。
“我们被暗算了!”李四站在空荡荡的门口,对着漆黑的夜空怒骂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这户人家根本就是在这里专程等着我们,目的就是趁机劫走那姓柳的!”
紧随其后的陈华也看到了这一幕,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四叔,那……那我们怎么办?”
二人失魂落魄地又回到了西屋。此时,小乙还像一尊雕塑般直挺挺地跪在房间中央。陈华颤抖着手点了油灯,昏暗的灯光摇曳着,照在小乙的脸上,他那本就蜡黄的脸色,在血迹的映衬下,更显得惨白骇人,宛如一个即将被送上祭台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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