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拿着奏本往兵部走,阳光穿过槐树叶,在青砖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银。
他想起袁可立提起张居正子孙时的期待,脚步不由得快了些 —— 张江陵的冤案翻了,那些真正为大明做事的人,总算能看到点盼头了。
兵部的值房里,文书正整理着各地递来的军报,见徐光启进来,忙躬身:“大人,湖广布政司递了急报,说是江陵张家那边,接到平反的旨意了!”
徐光启心里一暖,指尖在奏本上敲了敲:“知道了,放着吧,晚些我看。”
他没想到旨意传得这么快,想来是陛下特意吩咐了加急,要让张家早点收到这份恩旨。
湖广布政司江陵县,张居正的老宅里,张允修正蹲在院子里翻晒草药,枯黄的草叶沾了满手灰。
自万历十年家被抄后,张家就没再回过从前的光景,他靠给邻里看病糊口,日子过得清苦,连件像样的袍子都没有。
“张老爷!张老爷!京城来旨意了!” 院外传来驿卒的喊声,带着急促的马蹄声,“嗒嗒” 地砸在土路上。
张允修手里的药篓 “哐当” 掉在地上,草药撒了一地。
他愣了愣,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出光,踉跄着往外跑,鞋都跑掉了一只。
院门口,驿卒捧着明黄色的圣旨,正站在台阶下,阳光照在圣旨上,晃得人眼晕。
“草民张允修接旨!” 他 “噗通” 跪在地上,膝盖砸在石板上,“咚” 一声响,疼得他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头死死抵着地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内阁首辅张居正,辅政十年,厘弊革新,功在社稷,其冤已昭,着复官复荫,追封江陵伯,谥文正。择其孙张同奎承袭伯爵,另推族中优秀子弟一人,入京充锦衣卫随侍。钦此!”
驿卒的声音落下,张允修还僵在原地。
他耳朵里嗡嗡响,像是有惊雷在炸 —— 复官了?追封了?父亲终于不再是 “罪官” 了?
“张老爷?” 驿卒轻唤了一声。
张允修猛地回过神,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咚咚” 响,声音带着哭腔:“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连磕了三个响头,额角都红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今年已过五旬,可还记得万历十年那天,锦衣卫闯进家门,母亲抱着父亲的牌位哭晕过去,大哥张敬修被诬陷后自缢,二哥张嗣修被流放 —— 那些日子,像刀子一样刻在他心上,夜夜疼得睡不着。
“真乃皇恩浩荡也!” 张允修哽咽着起身,手抖得接不住圣旨,只能让驿卒帮着递到怀里,紧紧抱在胸口,像抱着块滚烫的烙铁。
他转身就往村外跑,脚步快得不像个半百的老人,路过的村民都愣了 —— 这张老爷今天咋了?
张家的祖茔在村东的坡上,张居正的坟茔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有半人高的土堆,长满了野草。
张允修跪在坟前,把圣旨小心翼翼地铺在地上,手指抚过 “张居正” 三个字,嚎啕大哭:“父亲!当今天子复您官爵啦!封了伯爵!您不用再背着罪名见列祖列宗了!儿孙们也能抬起头做人了!”
哭声惊飞了坟前的麻雀,扑棱棱地往天上飞。
他却不管不顾,泪湿黄土,哭了半晌,嘴角却慢慢勾起笑 —— 苦了二十多年,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回到老宅,张允修立刻让人去叫族里的子弟。
祠堂里,二十多个姓张的后生站成一排,个个都盯着他怀里的圣旨,眼睛亮得像星星,连大气都不敢喘。
“同字辈里,同敞人品最正,读书也肯下功夫,还练过武。” 张允修扫过众人,目光落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腰杆挺得笔直。
“入京随侍陛下,就由同敞去。同奎,你是长房长孙,伯爵之位,就由你承袭。”
张同敞往前一步,躬身,声音清亮得像撞钟:“孙儿遵祖父命!定不负陛下恩宠,不负张家门楣!”
他眼里满是坚定,拳头攥得紧紧的 —— 到了京城,定要替祖父看看,这新朝是不是真能让大明重新强起来。
张同奎也忙跪下:“孙儿遵旨!”
张允修看着两个后生,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 父亲的冤屈雪了,张家的香火,也该重新旺起来了。
蜀地石柱宣慰司,秦良玉的府邸里,甲胄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叮叮当当” 的,听得人心里敞亮。
马祥麟正陪着妻子张凤仪练枪,张凤仪虽出身书香门第,却跟着秦良玉学过武艺,一杆梨花枪使得有模有样,枪尖挑着风,呼呼响。
“夫人!夫人!京城来旨意了!” 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校场,手里捧着个锦盒,跑得鞋都掉了一只。
秦良玉正在看兵书,闻言猛地站起来,椅子都被带倒了。
锦盒打开,明黄色的圣旨露了出来。
她扫了一眼,眼睛瞬间红了,指尖抖得厉害 ——“马千乘冤屈昭雪,追赠三级官爵,诬陷者邱乘云赐死”“秦良玉着携子马祥麟入京,赐宅一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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