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指尖捻着胡须,笑意还没从眼角散去,又从袖中摸出张纸。
“陛下,除了这几位老将,臣与子先兄昨日在校场还见了几个年轻的。”
“虽职阶不高,却有悍勇之气。”
朱由校抬了抬眉:“哦?说来听听。”
“有个叫祖宽的,原是辽东军户,后随流民入京,在京营当小旗。” 孙承宗道。
“此人善骑射,据说能挽三石弓,百步穿杨。”
“前几日校场比试,他一匹老马,竟赢了千户的战马 —— 不是靠力气,是靠巧劲,绕着障碍走,把对方的马骗得失了节奏。”
徐光启补充道:“臣问过他,若遇敌骑怎么办。”
“他说‘敌强则绕,敌弱则冲,不与蛮干’—— 倒是有几分兵法的影子。”
朱由校指尖在案上敲了敲:“辽东出来的,怕是对东虏有恨意。”
“这种人用好了,是把利刃。”
他看向两人:“可堪大用?”
“还需打磨。” 孙承宗道。
“性子野,不服管束,前几日因不肯给百户送礼,被杖责二十,却还是不肯低头。”
“不肯低头才好。” 朱由校笑了。
“要是见谁都低头,那才成不了事。”
“让他去讲武堂,跟着骆尚志学火器 —— 野性子配上章法,才能成器。”
徐光启忙记下来:“臣记下了。”
“还有个黄得功,昌平调过来的。” 孙承宗又道。
“在昌平剿过流寇,一人杀过三个悍匪,脸上留了道疤,看着凶,心却细。”
“臣见他练兵,连士兵的绑腿松紧都管,说‘绑腿松了,跑不快,还容易崴脚’。”
朱由校点头:“这种人适合带新兵。”
“基本功扎实,士兵才少流血。”
“让他跟着秦良玉,学白杆兵的步战 —— 步骑结合,才是正道。”
孙承宗和徐光启对视一眼。
都暗自佩服 —— 陛下不光识才,还能精准地给每个人找位置。
这眼光,比朝中那些只会空谈的言官强多了。
“陛下,” 徐光启又道。
“这些年轻将领,若能经讲武堂打磨,再跟着老将历练,三五年后,必是我大明的栋梁。”
“三五年太久。” 朱由校道。
“辽东等不起。”
“讲武堂开课,就从京营里挑五千精壮,让周遇吉、黄得功他们带着,边学边练。”
“三个月后,朕要亲自阅操。”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沉:“朕要的不是只会喊口号的兵,是能上战场、能杀贼的兵。”
“俸禄给足,军械给够,谁要是敢克扣,朕就让魏忠贤去抄他的家。”
孙承宗躬身道:“陛下圣明。”
徐光启也道:“臣必督着他们用心练。”
朱由校摆摆手,话题转了方向:“官营织造的事,你们议得怎么样了?”
“臣等拟了个章程。” 孙承宗递上一卷文书。
“先在松江、苏州设‘官织局’,招募织户,用朝廷的名义收购生丝。”
“织成绸缎后,一半供内廷,一半由市舶司销往海外。”
“这样既断了私商的暴利,又能为朝廷创收。”
徐光启道:“臣算过一笔账,一匹上等绸缎,成本约五两,销往南洋能卖十五两。”
“扣除运费,朝廷至少能赚七两。”
“一年若织一万匹,就是七万两 —— 够养一个营的新军了。”
“就这么办。” 朱由校道。
“让孙爱卿兼着管这事,徐爱卿从旁协助。”
“松江那边,你熟,多盯着点 —— 别让地方官和织户勾结,把好料子换成次的。”
徐光启忙应道:“臣遵旨。”
窗外的日头升到正中,照在三人身上,暖烘烘的。
朱由校看着案上的名册和章程,突然觉得这文华殿不再像刚登基时那么空旷了。
有能办事的臣,有可造的将。
这大明的日子,似乎真能一点点好起来。
几日后,京郊的十里长亭。
秋风卷着落叶打在酒旗上,“迎客楼” 三个字被吹得猎猎作响。
杨涟握着左光斗递来的酒盏,指尖冰凉 —— 杯里的酒是热的,却暖不透心里的寒。
“杨公,此去贵州,多保重。” 左光斗的声音有些发哑。
“那边瘴气重,记得带些苍术、白芷,泡水喝能避避。”
杨涟仰头饮尽,酒液呛得他咳嗽起来:“保重?到了那穷山恶水,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
他放下酒杯,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我只是不甘心 —— 先帝托孤时,握着我的手说‘护好皇长子’。”
“可如今呢?我被逐,大中被贬,朝堂被方从哲和一群阉竖把持。”
“这大明……”
“杨公慎言!” 左光斗忙打断他,往四周看了看 —— 亭外的柳树下,几个送别的小吏正竖着耳朵听。
魏大中叹了口气,把包袱往马背上捆:“慎言又能如何?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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