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成大军离去的烟尘尚未散尽,集贤关外清军的了望哨便已捕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战机。
“报——!陈逆玉成亲率大队骑兵往桐城方向去了!集贤关守军锐减!”消息如同野火,瞬间燃遍了清军大营。
清军统帅多隆阿(或曾国荃部将)闻讯,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桌案:“天赐良机!陈玉成竟敢自断臂膀!传令三军,集中所有火炮、精锐,目标——集贤关外太平贼四垒!务必在陈玉成返回之前,将其尽数拔除!破垒者,重赏!”
憋闷已久的清军,如同嗅到血腥的群狼,爆发出惊人的战斗意志。火炮轰鸣,震耳欲聋,密集的弹雨如同冰雹般砸向关外那四座孤零零的石垒。无数清兵如潮水般呐喊着涌上,刀枪林立,寒光映日。
刘玱琳站在最前沿的碉堡上,盔缨在炮火掀起的狂风中剧烈抖动。他环顾四周,四千精锐虽勇,但面对数倍于己、且挟破釜沉舟之势的清军狂攻,防线瞬间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他嘶吼着指挥,手中的长刀早已被鲜血浸透,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
“顶住!为了英王!为了天国!”刘玱琳的吼声压过了炮火。太平军将士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滚木礌石如雨落下,火枪土炮喷射出复仇的火焰,一次次将攀上垒墙的清军打下去。每一座堡垒前都堆满了尸体,鲜血染红了山石和泥土。
然而,实力悬殊的鸿沟终究难以用勇气填平。清军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不计伤亡。他们用火炮集中轰击垒墙薄弱处,用尸体堆砌成攻城的阶梯。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绝望的呼喊,第一座堡垒在猛烈的炮火和冲击下,石墙崩塌,清军如蚁附般涌入,惨烈的白刃战爆发,守军寡不敌众,最终陷落。
紧接着是第二座……第三座……堡垒失守的噩耗如同重锤,一次次砸在刘玱琳的心头。每一次失陷,都意味着他侧翼暴露,压力倍增。
最终,只剩下刘玱琳亲自坐镇的最后一座核心碉堡,如同惊涛骇浪中最后的礁石。他身边已不足千人,个个带伤,疲惫不堪。碉堡的墙体布满裂痕,硝烟弥漫,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和硫磺味。
清军将这座孤堡围得水泄不通,箭矢如蝗,枪炮如雨。刘玱琳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左臂被流矢所伤,只能用布条草草捆扎。他站在残破的垛口后,望着外面黑压压的清军和远处陷落的三个堡垒废墟,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却也透着一丝绝望的悲凉。
“英王……刘玱琳……愧对重托……”他喃喃自语,但手中的刀依然握得死紧。他记着陈玉成临行时的话:“死守!寸土不让!待本王回援!”
“弟兄们!天国兴废,在此一垒!随我杀贼!”他发出最后的怒吼,率领残存的勇士们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太平军将士用生命践行着最后的忠诚。
然而,人力终有尽时。碉堡的大门被清军用巨木撞开,蜂拥而入的清兵淹没了最后抵抗的身影。刘玱琳力战不退,刀卷刃了,便夺过敌人的兵器继续厮杀,直至力竭被俘。他被数名清兵死死按倒在地,头盔掉落,发髻散乱,沾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依旧怒视着敌人,充满了不甘与仇恨。
清军统帅看着这个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的悍将,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冷酷的杀意。“刘玱琳,顽抗天兵,罪不容诛!就地正法,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冰冷的刀锋落下,一代猛将,陈玉成最倚重的臂膀,在集贤关外这最后的碉堡前,身首异处,壮烈牺牲。清军为泄愤,更将其遗体残忍肢解……血,染红了碉堡的每一块石头。
当陈玉成带着六千精骑,怀揣着与洪仁玕商议出的“破敌良策”,风尘仆仆地赶回集贤关时,心中还燃烧着反攻的热望。他想着刘玱琳必然还在关外四垒顽强抵抗,为他守住了反攻的跳板。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熟悉的堡垒旌旗,而是关隘内外弥漫的浓重死寂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关内守军将领迎出来时,个个面如死灰,眼中含泪。
“英王……您……您终于回来了……”守将的声音哽咽,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悲痛。
陈玉成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刘玱琳呢?关外四垒如何?”
“清妖趁英王离去,倾巢猛攻……刘主将……他……”守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四垒……四垒尽失……刘主将死守最后碉堡,力战……力战至最后……被俘……被俘后惨遭杀害……分……分尸……”
“轰——!”
仿佛九天惊雷直接在头顶炸响!陈玉成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身形剧烈一晃,几乎从马背上栽落下来。他死死抓住缰绳,指节捏得发白,胸口如同被万斤巨锤狠狠击中,痛得无法呼吸。
刘玱琳……那个忠勇无匹、豪气干云的兄弟……那个他亲手将关外命脉托付的臂膀……死了?不仅战败,还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四千百战精锐……尽没?关外四垒……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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