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兹的身影如同一缕消散的烟,融入豪宅外那比墨更浓稠的黑暗。
下方巢都的喧嚣,以及逐渐聚焦在那座已成血海屠场的建筑周围的混乱光束,都成了他离去的背景音。
他沿着高耸建筑的外沿滑行,在管道与钢架的迷宫中穿梭,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利用了光影的死角与声音的盲区。
追捕者的探照灯徒劳地扫过他片刻前停留的位置,却只能捕捉到空荡荡的锈蚀金属和随风飘荡的化学尘雾。
他无意纠缠。
对于科兹而言,杀戮从来不是终点,而是画笔;血肉不是战利品,而是颜料。
麦克斯家族的覆灭,连同族长那饱含极致痛苦的最终下场,将成为一幅鲜活的恐怖画卷。
这幅画不需要他亲自展示,自然会通过幸存者的战栗低语、执法官踏入现场时的惊骇面孔、以及上流社会在紧闭门窗后愈发疯狂的猜忌,如同最致命的孢子,在诺斯特拉莫这座病态巨兽的每一个层级、每一条阴暗血脉中悄然扩散、生根、发芽。
恐惧,这才是他播撒的种子,是悬在每一个剥削者与暴徒头顶的无形利刃,比任何直接威胁都更为持久,更能扭曲人心。
他如幽灵般掠过下层通道的边缘,下方偶尔传来平民压低声音的议论,内容正是关于“暗夜审判”的最新传说。
一丝冰冷到近乎虚无的涟漪在他意识深处掠过,计划的齿轮正在啮合。
他正要从一处通风井道的阴影转入另一条废弃的输送管廊,突然……
科兹感觉心口传来一阵突兀的、尖锐的绞痛。
接着,眼前的黑暗瞬间被另一种景象覆盖,逼仄但熟悉的房间,摇曳的瓦斯灯光,特蕾莎那张布满皱纹的慈祥面孔上骤然浮现的惊愕……
然后是多只不属于诺斯特拉莫粗糙工人的、戴着奇异手套的手,以诡异的速度和精度捂住了她的嘴,扼住了她孱弱的手臂。
没有激烈的搏斗,几乎在瞬息之间,那抹熟悉而温暖的身影就被拖曳着,融入了门框外更深的、仿佛具有吞噬性的黑暗之中。
影像最后残留的,是地面上倾倒的摇椅,以及空气中一抹迅速淡去的、非人的气息。
幻象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但那绞痛的余波和彻骨的冰冷感却顽固地滞留不去。
科兹的身影在管廊边缘骤然停滞,苍白的手指深深扣入锈蚀的金属网格,发出轻微的形变声。
他漆黑的眼眸在兜帽的阴影下急剧收缩,仿佛有两团微型黑洞在其中旋转。
那不是诺斯特拉莫的污浊空气会孕育的气味,也不是任何他已知的巢都黑帮或贵族走狗会使用的伎俩。
“陌生的气息……”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管廊中引起轻微的回响,又迅速被更大的工业噪音吞噬。
“不来自诺斯特拉莫的任何一个角落。”
威胁的性质改变了。
目标不再仅仅是本地滋生的腐肉。
有什么东西,将触角伸进了这片属于他的黑暗领地,并且,触碰了他唯一的逆鳞。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仪式性恐吓,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为原始、更为尖锐的紧迫感所取代。
科兹不再遵循那套优雅而隐匿的潜行规则。
他化为一道撕裂黑暗的飓风,动作幅度陡然增大,速度飙升到肉眼难辨的极限。
他不再完全规避监控设备残留的红外感应,而是以快到令其失效的疾速掠过。
他攀爬近乎垂直的墙体时,臂刃直接刺入结构,作为借力点,留下深深的创痕。
从一个高耸的冷凝塔顶端,他朝着城市深处那个熟悉坐标的方向,进行了一次近乎坠落的漫长跳跃,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如同扑向猎物的蝠翼。
那间狭小、简陋,却曾是整个诺斯特拉莫唯一能称之为“港湾”的屋子,此刻门户洞开。
微弱的瓦斯灯还在尽职地燃烧,却只照亮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空寂。
摇椅翻倒在地,上面为科兹缝补了一半的衣物散落一旁,针线盒打翻,细小的工具滚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原本属于特蕾莎的、那种老人特有的温和气息,与廉价清洁剂和旧织物的味道,已经被另一种东西粗暴的覆盖。
科兹站在门口,巨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
他没有立刻进去,只是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诺斯特拉莫污浊的基线气味被他强大的感官轻易过滤,剩下的,是清晰的、分层的线索。
特蕾莎最后的惊惶,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皮肤被强制触碰时产生的应激气味,以及……
那股陌生的甜腥。
它比幻象中感知到的更为具体,更富层次。
这气味精妙地弥散在空气中,没有试图掩盖,甚至带着一种邀请般的昭示。
他踏进屋内,脚步无声,但每一步都让地板承受着千钧之力。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上一个极其轻微的、不属于特蕾莎鞋印的压痕,痕迹的边缘显示出一种超乎寻常的轻盈与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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