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舍的清晨是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度过的。虽然有了相对安全的藏身之所和充足的食物,但每个人脸上都看不到丝毫放松。周大胡子默默地擦拭着那几支精良的鲁密铳,铁柱在活动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身体,孙癞子坐立不安,狗娃则紧紧抱着依旧昏睡的妹妹,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忧虑。
王小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夜,天亮时分才推门而出。他的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封般的冷静和决断。手中拿着那封来自鹞子的密码密信,以及福伯送来的“罪证”中的几份关键文件。
“周大胡子,铁柱,随我出去一趟。孙癞子,你看好家,照顾好狗娃和二丫。”王小伟的声音不容置疑。
“头儿,去哪?”周大胡子站起身。
“柴府。”王小伟吐出两个字,让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柴国柱的府邸?!头儿,这太危险了!”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最安全。”王小伟淡淡道,“而且,我们是去‘送礼’的。”
他不再多解释,让周大胡子和铁柱换上飞鹞堂提供的、相对体面的家丁服饰,自己也做了一番修饰,看起来像是个有些地位的管事。又将那几份文件小心藏好。
三人离开雀舍,再次融入宣府镇城清晨忙碌而紧张的人流中。
柴国柱作为宣府副总兵,其府邸位于镇城东南的武官聚居区,高墙深院,戒备森严。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街道上巡逻的兵丁明显增多,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王小伟没有直接靠近柴府正门,而是绕到了府邸后身的一条小巷。这里相对僻静,多是些下人居所和后门通道。
根据福伯提供的零星信息和自己的观察,王小伟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刚从柴府后门溜出来、穿着绸缎、贼眉鼠眼、正准备去附近赌坊厮混的清客相公(帮闲文人)。这类人是高门大户里的寄生虫,消息灵通,又贪财好利,是最好的利用对象。
王小伟对周大胡子使了个眼色。周大胡子会意,立刻上前,装作偶遇,一把搂住那清客的肩膀,热情地打着招呼,半推半搡地将其拉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死胡同。
那清客吓了一跳,刚要叫喊,就看到王小伟那冰冷的目光和铁塔般堵住巷口的铁柱,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好…好汉饶命…小的…小的没钱…”
“不要你的钱。”王小伟走上前,从怀中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雪花银,在那清客眼前晃了晃,“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给柴副将送点东西。办好了,这银子就是你的。办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意让清客浑身一哆嗦。
“办!一定办好!好汉吩咐!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清客看到银子,眼睛顿时亮了,忙不迭地答应。
王小伟将一个小巧的、密封好的锦囊递给他,低声道:“你想办法,把这个锦囊,‘不小心’混进今天午后要呈送给柴副将的公文里。记住,要做得天衣无缝,绝不能让人知道是你放的。做完之后,立刻离开宣府,躲得越远越好。如果让我知道你敢泄露半个字…”王小伟的手指微微用力,捏得清客肩膀生疼。
“不敢!不敢!小的绝对守口如瓶!办完立刻就走!”清客赌咒发誓,接过锦囊和银子,如同捧着烫手山芋,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跑了。
锦囊里装的,正是那封密码密信和一份精心挑选的、指向王承胤才是幕后主使的“罪证”摘要。王小伟巧妙地篡改了几个关键细节,让这封信看起来更像是王承胤意图牺牲柴国柱自保的铁证。
驱虎吞狼的第一步,已然落下。
做完这一切,王小伟并未离开。他带着周大胡子和铁柱,在柴府附近找了一家可以看到府门动静的茶楼二楼雅间,要了一壶茶,静静地等待着。
午后,柴府果然开始忙碌起来。车马进出频繁,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宴会。王小伟看到柴国柱的心腹家将骑马匆匆而出,又看到几顶官轿落在了柴府门口。
“头儿,看来柴府今晚有宴席。”周大胡子低声道。
“宴无好宴。”王小伟眼神冰冷。他猜测,这宴会很可能与镇安堡的乱子、甚至与飞鹞堂刺杀失败有关。柴国柱和王承胤之间,恐怕已经产生了裂痕和猜忌。
他的机会来了。
“铁柱,你腿脚快,想办法混进柴府后厨帮忙的队伍,听听里面有什么消息。”王小伟吩咐道,“尤其是关于那封密信是否送到了柴国柱手中,以及他有什么反应。”
“是,头儿!”铁柱领命而去。他本就是军户子弟,对这类高门大宅的规矩和下人的门道颇为熟悉。
时间一点点过去。茶楼下的街道华灯初上,柴府门前更是灯火通明,宾客盈门。
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之时,铁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和紧张。
“头儿!听到了!柴府里面炸锅了!”铁柱压低声音,激动地说道,“下午真有公文送到柴国柱书房,他看了之后,当场就砸了茶杯!大骂王承胤不是东西!然后…然后他就秘密召见了好几个心腹将领,在后堂商量了好久…晚上这宴会,名义上是宴请路过的京营参将,实际上…好像是要商量什么大事!气氛紧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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