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蓁被安娘的话勾起几分好奇，扬起下巴向春沄怀里的木匣打量。
安娘眼里的笑意更深，回头唤道：“春沄，别傻站着了，还不赶紧将东西呈过来。”
游菁菁和月娘也好奇地看过去。
众人只见春沄小心翼翼地捧着漆雕匣子走过来，匣上篆刻着团花牡丹纹，其间还用黄金掐丝镶嵌着鹦鹉螺并翡翠花钿。
光看这漆匣已精致华美，却不知那匣中究竟放着怎样的宝贝，更叫人心痒难耐。
见春沄如此小心谨慎，王蓁轻轻勾了下唇角，抬手轻轻按了下匣扣上的黄金扭，匣盖便自己缓缓张开。
“这是……”游菁菁看着匣中之物竟不由慢慢地站起身，惊诧地说出不话来。
就连常出入公侯豪府的月娘，也同样被眼前所见之物惊地怔在当地。
只有旁边端立的安娘，呡着笑意打量王蓁，还有就是紧张的满脑门子冷汗的春沄。
王蓁纤白的手缓缓伸向匣中，在那赤红如血的瓷面上轻轻抚摸过，最后手指停留在小鹿优雅微弯的柔颈上。
“像，真像，果然与打碎的那个一模一样！”说话时，已将那尊血色卧鹿由匣中捧出来，轻轻地放在身前的桌面上，手指轻抚，细细赏玩。
游菁菁盯着眼前这尊赤若丹霞，形如神鹿的精制瓷器，看了半晌才渐渐回神，语气悠悠地问：“这……这莫不就是那传说中……价值连城的……朗窑红卧鹿尊？”
王蓁只含笑不语，站在她身侧的安娘笑吟吟道：“游姑娘说的不错，这朗窑红卧鹿尊先前时我家姑娘原也有一个，只是不慎摔了。将军惦着姑娘当日甚是心疼，便特意又寻得一个送来给姑娘。”
游菁菁摇头笑道：“安娘你这话是欺我们没见过世面的吧？我虽没见过这样举世罕有的宝贝，却也有几分耳闻。我听说这种朗窑红明如镜、润如玉、赤如血，釉色莹澈浓艳，仿佛初凝的牛血一般猩红夺目。李先生之前也曾送过我一个朗窑的苹果青薄胎垂瓜瓶，那瓶身上只有少许开片已价值不菲。你再看看这尊卧鹿的开片，不知比我那花瓶漂亮多少倍。身量也顶我那个瓶子许多倍，还有这逼真的形态，且我听说这通体赤红的朗窑红原就是窑变所得，这种窑变之物可是天机圣品，岂是说去寻就能寻来了？”
月娘抬手说道：“坊间传闻说，这尊卧鹿是将军不惜万金，令景德整个镇子半年不得出一件瓷器，就只为烧制出这尊身披丹霞的郎红卧鹿呢！”
安娘笑道：“坊间的传闻虽然有些夸张，不过这卧鹿尊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稀瓷圣品，我旧日在宫中当值时，美物宝器不知见过多少，却不曾见过如此精美绝艳的瓷器。”
游菁菁笑着点头：“我和姐今日过府中来拜望夫人，也算是顺道开了眼界啦！”
她几人说的热闹，王蓁却始终静静地欣赏眼前美丽的卧鹿。
轻轻抚摸了片刻，王蓁转回身对侍立在一旁的春沄道：“春沄，你将这卧鹿尊仍放回它先前的位置去吧。”
春沄一听，额角豆大的汗珠顿时又冒出一层，神色紧张道：“姑，姑娘，这……你还……还让属下去放？”
王蓁轻轻点了点头，语声温和道：“偶尔一次的过错并不能算盖棺定论，我相信你能做得好。”
春沄听得心头一热，低低地应诺一声，双手小心地捧起卧鹿尊，转身向不远处一座金丝楠雕刻的木架走过去。
行至木架前，将手中卧鹿轻轻地捧放在木架上。
春沄静静地看了那卧鹿尊一眼，唇角露出淡淡的笑，转回身，面色从容向王蓁行礼道：“属下已将卧鹿尊安全送到，这便回去向将军复命了。”
王蓁含笑轻轻点了下头，缓缓站起身对游菁菁和月娘道：“咱们也该去用饭了。”说罢，便向外走去。
三人穿过缀满荼蘼花藤的抄手游廊，向位于衔霜阁后园的訫妆溪走。
游菁菁欣赏着将军府中精致美景，却终忍不住好奇，问道：“方才来送卧鹿尊的那个侍从，好像是将军的随身侍从春沄吧？”
安娘点头道：“姑娘记性真好，一眼就认出来了。”
游菁菁笑了笑，继续道：“我方才看春沄的表情神态好像十分紧张，满头都是汗。可是姑娘明明待他很和善，他为何这样惧怕？”
安娘笑道：“春沄之所以紧张，并不是因为担心姑娘为难他，而是因此前的那个卧鹿尊，正是被他不小心打碎的。”
游菁菁和月娘闻言皆十分惊诧。
月娘用手语道：“他既然犯了这样大的错，为何还能留在将军身边做事？”
安娘笑着解释道：“其实，春沄以前并不在将军身边做事，而是在我们衔霜阁做事的。正因他打碎了卧鹿尊，姑娘便让他去源缘轩侍奉将军了。”
游菁菁被安娘说的有些糊涂，皱眉道：“从姑娘身边调到将军身边，算是升迁了吧？怎么犯了大错不惩罚，反而升了呢？”
安娘笑着摇了摇头：“我家姑娘的心思素与寻常女子不同，这其中的道理我们做奴婢的可揣不透了。”
游菁菁便将好奇的目光转向王蓁。
王蓁淡笑：“这其实也没什么，春沄往日在我身边做事的时候一向都细致谨慎，那次打破了卧鹿尊不过是个意外，将军当日也是要重责的，被我拦了下来。是人便有犯错的时候，若从来不犯错便成神了。我因信任春沄，便举荐他去将军身边做事。我同将军说，若做的好便说明这次只是个意外，若再犯错，便证明他这个人做事不用心，同这次一并惩戒。结果，将军自己用顺手了，人也不舍得还我了。”
游菁菁笑道：“我知道了，刚才姑娘让春沄亲手去摆放卧鹿尊，是给他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也教他从上一次错误的阴影中走出来。”
王蓁含笑点了下头。
月娘用手语道：“姑娘待府中下人宽厚仁德，治家有方，将军真是好福气。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能遇上如姑娘这般心肠好的主子就好了。”
几人边走边聊，不觉已到了摆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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