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兵败的消息,如同一块千斤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朝堂之上激起了滔天巨浪。
其引发的连锁反应,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愈演愈烈。
弹劾王子腾乃至四大家族“用人不明、结党营私、贻误国事”的奏折,雪片般飞向雍和帝的御案,言辞之激烈,气氛之肃杀,为近年来所罕见。
这一切的背后,自然少不了旧勋集团的身影。
理国公柳彪、缮国公石光珠等人虽未亲自下场。
但其门下御史、言官乃至依附的官员,却如同精心排练过一般,轮番上阵,步步紧逼。
他们不仅将王子腾此次败绩上升至“动摇国本,有负圣恩”的高度。
更隐隐将矛头指向了当初举荐王子腾担任九省都检点的贾府故旧,言辞间暗藏机锋。
意图将整个四王八公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
今日大朝会,金銮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
几名被推在前台的御史,手持玉笏,引经据典,慷慨激昂。
历数王子腾罪状,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字字如刀。
龙椅之上,雍和帝面沉如水,深邃的目光掠过下方一个个低垂的头颅或激昂的面孔。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冰凉的龙椅扶手,谁也窥不透这位天子此刻的真实心意。
就在弹劾之声渐趋高潮,旧勋一系官员脸上隐现得色之际。
雍和帝终于开口,声音平稳不见波澜,却带着无形的威压,瞬间让所有嘈杂归于寂静。
“秦爱卿。”
这一声呼唤,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武官队列前列,那个身姿挺拔如松,始终沉默的身影。
镇国公,京营节度使,秦易。
“你曾总督北疆军务,于兵事上见解独到。对于王子腾此次兵败,你有何看法?”
雍和帝的目光落在秦易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顷刻间,秦易成为了整个朝堂的焦点。
旧勋集团的人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审视与警惕。
而残存的四王八公一系官员,则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流露出最后的希冀。
谁都明白,这位如今圣眷最隆、军功最着的年轻公爵的态度,将极大影响此次风波的走向,甚至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秦易面色平静,步履沉稳地出列,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他抬起头,目光清正,声音清晰而沉稳地响彻大殿。
“回陛下,臣以为,王子腾轻敌冒进,贪功冒战,致使我军损兵折将,边关震动,确有其罪。按律当惩,以正军纪,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旧勋集团中不少人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
而四王八公一系的官员则心头一沉,面色发白。
然而,秦易话锋随即一转,如同利剑出鞘,直指核心。
“然,臣近日细览战报,反复推敲,发现此战失利,背后另有隐情,恐非王都检点一人之过!”
他微微提高声调,目光扫过方才弹劾最力的几名官员继续道。
“战报明细记载,王部深入敌境之前,曾连续三次以八百里加急催请后勤粮草辎重。然直至其与敌军接战,所需粮草仍迟滞未至,致使军中存粮仅够五日之用!军无粮则散,五日之粮,悬于敌境,军心岂能不浮动的?”
“王都检点身为统帅,在此绝境下,为求生机,被迫速战,虽有不当,其情或亦可悯。臣请问,负责此番北疆大军后勤转运者,究竟何人?为何在战事如此紧要关头,出现如此重大贻误?此间责任,又当如何论处?”
这一问,石破天惊!
直接将兵败的根源引向了后勤保障环节。
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许多官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偷偷瞟向了站在后排,负责后勤转运的几位户部与兵部官员。
那几人此刻已是面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起来。
旧勋集团中,亦有数人脸色骤变,眼神交换间,闪过一丝慌乱。
这后勤环节,正是他们能够施加影响,甚至可以做手脚的关键之处!
秦易不给众人喘息之机,声音愈发沉凝,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况且,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纵观王子腾履历,其此前镇守边关十数载,虽无赫赫奇功,亦多有苦劳,稳守之绩,朝野可见。如今北疆狼烟未熄,边关正值用人之际,若因一败而彻底弃用熟知边务的宿将,恐非仅寒了王子腾一人之心,更是让前线数十万将士心生疑虑,恐非国家之福。”
他略一停顿,给出了自己的结论,既维护了律法的威严,又兼顾了实际情况,更暗合了帝王心思。
“故,臣愚见,王子腾之过,当罚,然朝廷亦需明察秋毫,彻查后勤贻误之责,分清主次,方能公允。”
“且据闻王都检点此战身负重伤,性命垂危。不若陛下天恩,准其回京疗伤,暂卸九省都检点之职,闭门思过。待其伤势稍愈,且兵败详情、后勤贻误之责彻查清楚后,再行最终定夺。如此,既彰显陛下法度森严,亦体现圣君体恤臣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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