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
这个理由,离谱到了极致。
却又偏偏,是此刻唯一的,也是最无懈可击的解释。
沈砚死死地盯着林越,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愕、荒唐和彻骨寒意的苍白。
他不是傻子。
相反,能在沈家满门倾覆的惨案中活下来,还能在京城这潭浑水中蛰伏至今,他的心智远比同龄人要深沉得多。
林越的话,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中所有堵塞的关窍。
为什么追杀他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和太子谈完之后就立刻出现?
为什么杀手会如此“不专业”地留下东宫的信物,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谁干的?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这漏洞百出的栽赃?
因为愤怒。
因为在看到那枚盘龙玉佩的瞬间,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已经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林越虚伪的真面目,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颗用来,一石二鸟的棋子。
杀了自己,嫁祸太子。
好一个林珩!
好一个温润如玉,贤名满京城的三皇子!
“呵……”
一声极轻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冷笑,从沈砚的唇边溢出。
他缓缓地,一寸寸地,将目光从林越那张依旧挂着几分戏谑的脸上,移到了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上。
那眼神,不再是针对林越的愤怒和失望。
而是一种淬了毒的,恨不得将幕后之人挫骨扬灰的……杀意。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清欢看看面色冰冷的沈砚,又看看一脸“你看我屌不”表情的太子殿下,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什么情况?
刚刚不还剑拔弩张,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吗?
怎么太子殿下掏出一包粉末闻了闻,气氛就突然变得……这么诡异?
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挪了一小步,凑到林越身边,用气音问道:“殿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浮香散?你对香味过敏?我怎么不知道?”
林越瞥了她一眼,用同样小的声音回敬道:“本宫的事情,需要事无巨细都向你报备?”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堂堂太子,对一撮香粉过敏,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倒是实话。
林越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体质弱得跟林妹妹有得一拼。而他那位好三弟林珩,偏偏就喜欢舞文弄墨,捣鼓些风雅的香料。
小时候有一次,林珩“好心”送了一炉他新调的熏香到东宫,美其名曰“静心凝神,有助学业”。
结果,原主当场就起了一身的红疹子,高烧不退,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
从此,林越对林珩府上那股子特殊的香味,敬而远之。
没想到,这个当年让他丢尽了脸面的“过敏症”,今天,竟然成了他的洗白神器。
人生,还真是处处充满惊喜。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砚,终于动了。
他没有再看林越,而是走到那具尸体旁,蹲下身,学着林越刚才的样子,在那名杀手的袖口里摸索起来。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没有了。
除了林越搜出来的那个小油纸包,杀手身上,再也找不到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干净得……就像是专门为了让人搜查一样。
沈砚缓缓站起身,目光幽深地看着林越。
“你早就知道,他会派人来?”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平静。
“我不知道他会派人来。”
林越耸了耸肩,笑容玩味。
“我只是知道,我那位好弟弟,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既然敢让你我见面,就一定准备了后手。要么是在你我谈崩之后,‘帮’我一把,除掉你这个心腹大患;要么是在你我谈成之后,‘送’我一份大礼,让我们反目成仇。”
林越摊开手。
“你看,不管哪种结果,他都稳赚不赔。”
沈砚的拳头,在袖中握得咯咯作响。
是啊。
自己满心仇恨,只想着如何报复,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己和太子,都是蝉。而林珩,就是那只黄雀。
不,或许从一开始,自己连蝉都算不上,顶多只是黄雀用来引诱另一只蝉上钩的……诱饵。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瞬间席卷了沈砚的全身。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以为自己掌握了林珩的把柄,就有了谈判的资格。
到头来,却只是别人眼中的一个笑话。
气氛,再一次压抑到了冰点。
苏清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怎么比朝堂上的奏折还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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