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开冰渊星云那狂暴而瑰丽的极光幕障,广寒宫那巍峨如亘古寒冰雕琢而成的轮廓,终于再次映入归航舰队的眼帘。风雪如亿万银龙狂舞,环绕着这座悬浮于绝域深处的仙家宫阙,那熟悉的彻骨寒意,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鼻酸的亲切与安宁。
舰队缓缓驶入广寒宫外围巨大的环形防御圈,舰体闪烁着修复法阵的光芒,许多地方还残留着激烈战斗留下的焦黑印记与狰狞豁口。来时浩浩荡荡,旌旗蔽空,归时舰船损毁近半,幸存的战舰也大多挂彩,甲板上站立的身影稀疏了许多,许多人身上缠绕着渗血的绷带,气息萎靡。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痛失袍泽的悲怆交织在每一位弟子心头,沉默笼罩着舰队,唯有星舰引擎低沉的嗡鸣和风雪呼啸的声音在深空中回响,更添几分凄凉。
“终于…回家了。”林月倚在主舰舷窗旁,脸色依旧苍白,但望着那风雪中熟悉得刻骨铭心的宫殿轮廓,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了一丝。她身旁的其他几位师姐妹,如冷霜般的冷月、英气内蕴的凌星、气质柔韧的雨辰等,脸上也难掩疲惫与伤痛,但眼神深处,是对归处的眷恋和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
巨大的星港穹顶缓缓开启,如同巨兽张开怀抱。舰队有序地驶入,最终稳稳停泊。当舱门打开,广寒宫留守弟子们早已列队等候。看到伤痕累累的同门,看到那明显稀疏了许多的队伍,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永远消失,迎接的队伍中瞬间响起压抑的哽咽和低低的抽泣声。
月漓宫主的身影第一时间出现在主舰舱门前,她一身素白宫装,清冷绝艳的面容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关切。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归来的核心力量——王剑、七位亲传弟子以及几位重伤的长老,确认他们性命无虞后,才微微松了口气,但眼底深处的痛惜依旧浓得化不开。
“所有伤员,即刻送往‘冰莲玉髓池’、‘九转回魂阁’、‘星辉蕴灵殿’三大顶级疗伤秘境!”月漓宫主的声音清越而威严,瞬间传遍整个星港,“开启宫中所有储备库,取最好的‘玄冰续脉丹’、‘太乙青木膏’、‘九转还魂金丹’,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救治!”她的命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些许:“阵亡弟子名录,由冷月长老亲自核对整理。身后事,需极尽哀荣,抚恤加倍。他们,是为广寒宫,为这片星域的未来而牺牲,英魂不朽,当受后世永祭!”冷月仙子面容冷肃,眼中含悲,躬身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开始处理这最为沉痛的事务。
王剑在两位师姐的搀扶下走下舰桥,他的脚步虚浮,脸色透着一股透支本源后的金纸色,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强行施展“太初开天图”几乎将他彻底撕碎,道基之上裂痕密布,识海枯竭,太初宇宙也黯淡无光。月漓宫主亲自将他引至一处被重重禁制守护的洞天福地——阴阳周天阵的核心区域。
此地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如同流淌的星辉与月华。更为神异的是,此地阴阳二气完美调和,形成一幅徐徐旋转的巨大太极图虚影笼罩核心区域。一半是至阴至寒的太阴本源,凝聚成幽蓝深邃的冰晶漩涡;另一半是至阳至刚的太阳精粹,化作璀璨夺目的金色熔岩流。阴阳流转,生灭不息,恰恰是滋养本源、稳固道基的无上宝地。
王剑被安置在太极图“阴鱼”眼的位置,这里能量最为温和精纯。他勉强盘膝坐下,甫一运转功法,那精纯磅礴、且自带调和属性的阴阳灵气,便如同久旱大地的甘霖,疯狂涌入他干涸欲裂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识海。
“唔……”一声压抑的低吟从他喉间溢出,那是极度痛苦后骤然得到滋养的复杂感受。他能清晰地“看见”体内破碎的仙脉在阴阳之气的温养下,缓慢地弥合着裂痕;枯竭的识海灵台,如同龟裂的土地被清泉浸润,重新焕发出微弱的生机。
最核心处,那黯淡的太初宇宙雏形,此刻像一个饿极了的婴孩,贪婪地吞噬着涌入的阴阳灵气。那强行融合八道、逆转混沌而留下的道基裂痕,细微如同蛛网,深入本源,散发着毁灭的气息。此刻,在这阴阳周天阵宏大而源源不断的滋养下,阴阳二气如同最精妙的织工,一点点地将裂痕填补、加固、抚平。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大道运转的必然趋势。
心神沉入体内,王剑的神魂一遍遍复盘着归墟之眼最终一战的情景。寂灭尊者那吞噬一切光明的恐怖身影,八位师姐不顾一切融入道图的身影,太阴太阳本源主动投入时那决绝而温暖的意志……尤其是太初开天图施展时,那种强行驾驭远超自身境界的混沌伟力所带来的撕裂感,几乎将他拖入永寂的深渊。若非最后关头,太阴太阳本源主动与他共鸣,分担了大部分反噬,恐怕他早已灰飞烟灭。
“力量……”王剑在心中默念,内视着缓慢修复的道基,“不朽之境,绝非简单的能量堆积。那是生命层次的蜕变,是灵魂与宇宙法则更深层次的交融。是对‘道’的理解、掌控与创造的统一境界。”他已然触摸到了那层坚固而玄奥的门槛,甚至清晰地感应到其存在。但想要真正推开那扇门,仅凭蛮力和机缘远远不够。他需要将在生死边缘领悟的一切彻底沉淀下来,需要将太初宇宙的根基打得更加牢不可破,更需要将自身的心境、意志、道痕都锤炼到无瑕无垢的境地。底蕴,才是叩开不朽之门的真正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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