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惨淡的晨光才堪堪爬上工地围墙那圈锈迹斑斑的铁丝网,陈默已经蹲在板房门口,低头系着那双穿了三年、早已磨得不成样子的旧胶鞋。
指尖触碰到鞋帮磨损的橡胶边缘,他心中微微一动——昨夜洗澡时他就发现,小腿的肌肉竟像充了气的轮胎,鼓胀绷紧如缆绳。以往卡得脚踝生疼的鞋帮,如今竟能轻松塞进两根手指,宽宽松松。
“默子,啃个馒头不?”李叔端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慢悠悠地从食堂方向晃过来,花白的鬓角还沾着几粒没擦净的粥米。他眯着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着陈默,“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起这么早?往常不都得我踹你那破床板三脚,你小子才哼哼唧唧爬起来?”
陈默接过那个还带着点温热的馒头,咬了一大口。粗糙的麦香瞬间在齿间弥漫开来,带着谷物特有的醇厚。他忽然意识到,从前啃这干硬的馒头,总感觉像嚼着一团没滋没味的棉花,而现在,连麦麸的细小颗粒感都清晰可辨,带着一丝原始的甜味。“睡不着。”他朝李叔咧嘴一笑,眼底下那圈因长期熬夜和营养不良积攒的浓重青黑,竟奇迹般地褪得干干净净,“想着早点去,把三号楼的砖搬完。”
李叔没应声,只是眯着眼,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他身上来回扫视。这小子往日里总像根被霜打蔫了的葱,耷拉着脑袋,背脊微驼,透着股被生活压垮的疲惫。可今天,那腰板挺得溜直,仿佛能当水平尺用!连后颈那块被烈日反复晒伤、层层脱皮的地方,此刻都透出一种异样的、健康的光泽红润。“行…行吧,”李叔挥了挥粗糙的大手,“你先去。悠着点劲儿,王大海那龟孙子还没到呢,别把力气使太早,后面有得是活儿磨你。”
陈默应了一声,利落地扛起那辆锈迹斑斑的手推车,大步流星地朝材料区走去。
往常搬砖,他得像只虾米似的弓着腰,一次卯足了劲也只能抱稳八块,沉重的红砖压得肩胛骨咯吱作响,酸痛钻心。今天却完全不同。他微微俯身,腰腹核心的肌肉群如同上紧的发条般瞬间绷紧发力,单臂一抄,十二块沉甸甸的红砖便稳稳当当垒在了臂弯里!粗糙的砖角硌着掌心,若是从前,早就火辣辣地疼起来,此刻却只觉有些温热的压迫感,仿佛只是捧着一堆分量十足的石头。
“我——日——!”
身后猛地炸响李叔变了调的惊呼!
陈默闻声回头,只见老工人两眼瞪得溜圆,手里的搪瓷缸差点脱手砸在地上。“你…你小子抱了多少块?!”李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小跑过来,掰着手指头,难以置信地点着他怀里小山似的砖块,“十…十二?不对,十三?!我…我他妈是老眼昏花了?”
陈默没答话,只是轻松地将臂弯里的砖块“哐哐当当”码上推车,沉重的金属车架被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弯腰,再次探手,这一次,竟直接抄起了十六块!“叔,您没看错。”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可能…最近吃得饱了点,力气见长了。”
李叔倒抽一口冷气,枯瘦的手带着难以置信的力道,猛地抓住陈默的胳膊,像检查承重墙的钢筋似的用力捏了捏、敲了敲。“铁疙瘩!真他娘的是铁疙瘩!”他声音压得极低,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疑,“我说你昨儿下工怎么没去夜市扛大包呢!还以为你小子转性了知道歇着了,合着是躲哪儿偷偷练成这身牛劲了?!”
陈默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他推起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手推车,朝着三号楼的方向稳稳走去。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的声响竟比往日轻快了许多。以往推着满车砖,他得像头老牛般弓腰塌背,脖颈上的青筋绷得老高;此刻,他却腰背笔直,手臂只是自然地搭在车把上,仿佛推的不是千斤重担,而是一车棉花。
* * *
日头爬到正当空,毒辣的光线炙烤着大地。三号楼前那原本高耸的砖堆,竟已肉眼可见地矮下去一大半!
李叔蹲在唯一一小片阴凉地里,心不在焉地啃着半截蔫黄瓜,目光却死死黏在远处陈默那不知疲倦的身影上,嘴里不住地“啧啧”出声:“这小子…今儿是打了鸡血还是吃了秤砣?这都搬了…八车了吧?顶我俩吭哧吭哧干一天的量了!邪门,真他娘的邪门!”
“哟,干得挺欢实啊!”
那令人厌烦的公鸭嗓,像生锈的铁片刮擦玻璃,猛地从陈默背后响起。
王大海腆着啤酒肚,一步三晃地踱了过来,那根粗俗的金链子在敞开的工装领口处来回晃荡,反射着刺目的阳光。他抬起沾满泥灰的皮鞋,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陈默脚边刚卸下的砖块,“我当是谁这么卖命呢,原来是咱们的陈大孝子啊。”
陈默缓缓直起腰,汗水顺着线条愈发清晰的下颌线汇聚,“啪嗒”一声砸在脚下的红砖上,瞬间被高温蒸发,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王大海那张油腻的脸在他视野里异常清晰,连对方嘴角沾着的一小片翠绿的韭菜叶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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