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如同羞涩的少女,用微弱的金光小心翼翼地驱散着林间浓稠的黑暗,也渐渐照亮了昨夜狼袭过后一片狼藉的营地。狼尸已被衙役们合力拖到远处深坑掩埋,但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泥土、血腥和狼骚的刺鼻气味,依旧顽固地萦绕不散,提醒着众人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窝深陷,但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他们的眼神却如同被磨砺过的刀锋,更加锐利和坚定。
胡千总独自一人,如同石雕般蹲在昨夜那驱狼人受伤遁走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几片被压倒的草丛和溅上暗红血点的叶片。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草叶上的血痂,又仔细审视着地面被踩踏的痕迹,以及偶尔滴落在苔藓或碎石上的血滴走向。血迹断断续续,并不连贯,显示出受伤者仍在竭力控制,但大致方向,明确地指向了东北方。
“箭伤不轻,他流了不少血,跑不远。”胡千总缓缓站起身,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却带着一种猎手特有的肯定,“但这方向……不是往山外逃,反而是往‘黑风坳’深处去了。”
“黑风坳?”刚刚在凌晨时分带着一队精干增援匆匆赶到的赵雄,闻言眉头紧锁,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目光投向胡千总,带着询问。
“那是一处地势极其险恶的荒芜山谷,”胡千总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三面都是陡峭的绝壁,只有一条狭窄的入口,里面常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带着腐臭味的瘴气,据说吸入过多会让人头晕目眩,产生幻觉。加上道路难行,毒虫遍布,别说寻常百姓,就是最有经验的老猎户和采药人,也都视之为禁地,不愿轻易靠近。”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他去那里做什么?难道是慌不择路?”
林小乙并没有将目光完全局限于那断续的血迹。他深知,一个受伤的人,尤其是在被人追踪的情况下,很可能会故意绕路或利用环境掩盖行踪。他的视线如同最精细的雷达,在血迹周围更广阔的区域内缓缓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丝不协调的痕迹。很快,他的注意力被距离血迹十几步外、一片因为山体渗水而显得格外松软泥泞的土地吸引了过去。那里,印着几行清晰的痕迹——不是人的脚印,而是马蹄印!而且并非孤零零的一匹,从印痕的叠加和方向看,至少有四五匹马曾在此经过。这些蹄铁磨损严重,边缘不再锋利,但每一个印痕都深陷泥中,显示出马匹当时驮负着不轻的重量。马蹄印延伸的方向,与血迹指向的大方向基本一致,都是朝着那令人闻之色变的黑风坳。
“有马队在此活动,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林小乙指着那串清晰的蹄印,冷静地分析,“看这些蹄印的深度、间距以及磨损程度,这些马匹显然是经常负重行走这条隐秘路线的,它们对此地的熟悉程度,远超偶然经过。”
郑龙闻言,立刻用刀鞘小心地拨开蹄印旁边的茂密草丛,仔细搜寻。很快,他又有了新的发现——一些散落的、颜色暗沉如同铁锈的碎石渣滓,以及几片粘在草茎上的、质地坚硬粗糙的深褐色毛发,与之前在鹰嘴岩洞中发现的那一小撮可疑毛发,无论在颜色还是质地上,都如出一辙!
吴文快步上前,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皮囊中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些那些暗沉色的碎石渣。他将碎渣放在掌心,用指尖仔细捻开,又凑到鼻尖下,轻轻嗅了嗅。随即,他的脸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抬头看向赵雄和林小乙,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这绝非普通的山石碎渣……这里面含有明显的锡矿成分,而且……还夹杂着些许闪烁的、微小的银色颗粒!如果我没判断错,这些碎渣是矿石经过初步筛选或粗炼后留下的矿渣!”
私采矿产!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轰然炸响!在大胤王朝律法中,所有重要矿产,尤其是金、银、锡、铜等,皆由朝廷专营,任何私人不得擅自开采,违者视同谋逆,乃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黑风坳……瘴气弥漫的禁地……原来如此!好一个瞒天过海的幌子!”赵雄瞬间恍然大悟,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有人利用黑风坳地势险要、人迹罕至的特点,假借瘴气之名,行私采矿产之实!这些频繁往来的马蹄印,就是用来运输开采出的矿石,以及向矿点输送补给的工具!”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那三名朔风关逃兵,恐怕并非单纯地盲目流窜,他们极有可能与这处隐秘的私矿据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么是被矿主暗中招募,充当护卫矿点、镇压矿工的武装力量;要么,他们本身就是奉命前来此处执行某种任务!而那个神秘莫测、能够驱使狼群的“驱狼人”,极大概率也是这处矿点的守卫之一,利用驯养的狼群作为一道天然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移动防线,既能预警,也能狙杀任何意外闯入或试图窥探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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