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宫殿,名为“扶桑殿”,冷寂得如同它主人的气质。除了风声穿过廊柱的呜咽,和偶尔仙鹤掠过的清鸣,再无其他声响。
祁封换上了那身素白的小袍。布料柔软得出奇,带着和那人身上一样的清冷雪松气,却让他浑身不自在。这干净,这柔软,都与他在泥泞和殴打中挣扎求存的过往格格不入。他像一只被迫套上华美项圈的野豹,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不适与警惕。
落羽将他安置在偏殿的一间静室。室内只有一张云床,一个蒲团,一张矮几,简洁到近乎苛刻。没有玩具,没有零嘴,没有凡俗孩童应有的一切,只有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灵压和寂静。
祁封蜷缩在云床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黑沉沉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无声地打量着这个囚笼般的“仙居”。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连额角的破口都愈合得只剩下一道浅粉色的痕迹,是那个自称他“师尊”的人,在他换衣服时,看似随意地拂袖间治愈的。
他讨厌这种施舍。
更讨厌这种身不由己、连疼痛都被剥夺的感觉。
脚步声传来,很轻,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几不可闻。
祁封瞬间绷紧了身体,像一只受惊的幼兽,眼神锐利地盯向门口。
落羽走了进来,依旧是那身不染尘埃的白衣,手里端着一个白玉碗,碗里是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灵气的液体。
“喝了。”他将碗放在矮几上,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祁封盯着那碗水,又警惕地看向落羽。他不渴,或者说,他的警惕压过了一切生理需求。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是控制他的毒药?还是洗脑的迷魂汤?
落羽见他不动,也不催促,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目光没有逼迫,没有不耐,甚至没有多少情绪,只是看着,却让祁封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比那些拳打脚踢更让他难以忍受。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
最终,是腹中传来的、细微却无法忽略的饥饿感,打破了僵局。祁封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正经吃过东西了。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目光在那碗灵液和落羽淡漠的脸上来回扫视。
落羽似乎看出了他的挣扎,极淡地补充了一句:“辟谷灵液,可充饥。”
声音依旧清冷,却奇异地没有催促的意思。
祁封犹豫再三,终究是生存的本能占据了上风。他慢慢地、极其防备地挪到矮几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虽然换了衣服,但手还没来得及洗),飞快地端起玉碗,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液体清甜,带着温和的灵气流入喉咙,瞬间抚平了胃里的灼烧感,甚至带来一丝暖意,流向四肢百骸。很舒服。
但他立刻放下碗,迅速退回到床角,再次用戒备的眼神武装自己,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舒适是某种危险的诱惑。
落羽对他的反应不置可否,见他喝完,便转身离开了,留下祁封一个人对着空碗,心里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几天,皆是如此。
落羽每日会送来一碗辟谷灵液,有时会多留下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言简意赅地告知是“固本培元”或是“淬炼筋骨”。他从不与祁封多言,更无半分亲近之举,送完东西便走,仿佛完成一项例行公事。
祁封则像一头被困在精美牢笼里的野兽,每日除了喝下那不得不喝的灵液,便是蜷缩在角落,要么死死盯着门口,要么望着窗外翻涌不休的云海,眼神阴郁。
他开始尝试探索这间静室,发现门窗并无禁制,他可以自由出入。但当他踏出静室,面对的是更加空旷、更加冷寂的巨大宫殿,回廊曲折,云雾缭绕,仿佛没有尽头。他试着往外走,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边缘,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回到原地。
这整座悬浮的宫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他也试图像其他初入仙门的弟子那样“引气入体”,按照模糊记忆里听来的只言片语盘膝打坐。可他体内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壁垒,阻止任何灵气的进入,反而每次尝试,都会引动体内那股与生俱来的、暴戾阴寒的气息躁动不安,让他心烦意乱,几欲发狂。
“废物……”
“连最简单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那些嘲讽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指骨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挫败和愤怒。
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
这个高高在上的仙人,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不懂,也不信。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这天,落羽送来灵液时,并未立刻离开。他站在门口,看着蜷在角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祁封,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今日起,随我修习《清心咒》。”
祁封猛地抬头,黑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又被警惕覆盖。《清心咒》?那是什么?听起来就让人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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