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身体砸落在富有弹性的黑暗里,预想中的坚硬撞击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与蠕动。他像是落入了一张巨大而温暖的、活着的网。腐败的甜腻气味瞬间包裹了他,浓烈得几乎化为实体,堵塞了他的口鼻。
他猛地挣扎,手脚却陷入一种湿滑而强韧的筋膜组织之中,这些组织交织着冰冷的金属丝,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收缩,发出细微的、吮吸般的声响。
嗡鸣声在这里达到了顶点,不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震颤着他的骨骼和内脏。那声音源自四面八方,源自脚下,源自头顶,源自那些在他模糊视野中隐约可见的、搏动着的巨大暗影。
他奋力抬起头,夜视能力在极度的黑暗和奇异的光线下艰难地工作。
他正身处一个巨大的腔室。穹顶高远,没入黑暗,垂挂下无数粗壮的、脉动着的肉质管道,如同某种恐怖生物的肠道系统。墙壁并非冰冷的金属或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半透明的生物薄膜,其下可见密密麻麻的血管网络和闪烁不定的微弱磷光,提供着这地狱般空间的照明。光的颜色是一种病态的、偏紫的幽绿。
地面,就是他陷入的这片“网”,是整个腔室中最令人不适的存在。它是一片广阔而起伏的有机质菌毯,厚实、湿软,表面布满粘液。菌毯之下,隐约可见更大的、缓慢蠕动的轮廓,以及无数细小的管道将汲取的物质输送到墙壁和顶部的脉管系统中。
这里就是巢都的心脏。这里就是“母亲”的所在。
陈默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不仅仅是由于气味,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排斥和压迫。他能感觉到一种模糊的、庞大的意识在这腔室中弥漫,并非智慧,更像是一种贪婪的、原始的饥饿本能,混合着金属的冰冷和生物质的黏腻。
短暂的震惊之后,求生的本能强行压倒了不适。他必须离开这片菌毯!这里太暴露,太容易被吞噬了!
他奋力扭动身体,试图拔出深陷的双腿。菌毯产生一股吸力,仿佛不愿放弃到手的养分。陈默低吼一声,用尽腰腹力量猛地一挣,伴随着一阵撕裂般的声响,他总算将一条腿拔了出来,靴子上沾满了滑腻的、拉丝的粘液。
就在这时,他上方的黑暗中传来密集的刮擦声和嘶鸣。
那些改造怪物追下来了。它们如同畸形的蜘蛛,沿着垂下的肉质管道和墙壁上的血管凸起快速爬下,一双双闪烁着红光的义眼在幽绿的光线下锁定了他,充满了纯粹的、被操控的掠夺欲望。
陈默瞳孔收缩。在这样无处借力、行动受限的菌毯上,被它们围住就是死路一条!
他不再试图完全拔出另一条腿,而是就着半陷的状态,猛地向侧面翻滚。粘稠的菌毯拉扯着他,减缓了他的速度。
一支锈迹斑斑的金属利爪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划过,深深刺入他刚才所在的菌毯位置,发出“噗呲”一声闷响。
陈默翻滚间,能量手枪抬起,甚至来不及瞄准,凭感觉对着最近的一个扑下的黑影扣动扳机。
咻!
光束撕裂空气,击中了那怪物肩部的一个荧光囊泡。囊泡炸开,腥臭的液体和那怪物痛苦的尖啸同时爆发。它失去了平衡,歪斜着栽落下来,砸在菌毯上,溅起大片的粘液,暂时阻碍了后面扑来的其他怪物。
陈默趁机终于完全挣脱了菌毯的束缚,连滚带爬地扑向腔室的边缘。那里有一些巨大的、类似肋骨般的弯曲金属结构从墙壁和菌毯中凸出,形成了一些可以勉强容身的遮蔽物。
他蜷缩在一根冰冷的、半埋在生物组织中的金属弧后面,剧烈地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能量手枪剩余的能量不多了,匕首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追下来的怪物大约有六七只,它们落在菌毯上,暂时失去了目标,开始用它们扭曲的感官四处搜寻。它们蹒跚着,在菌毯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发出咕哝般的低吼。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飞速运转。
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必须利用环境。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搏动的肉柱、闪烁的血管壁、以及脚下这片活着的、贪婪的地面。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闪过。
他小心翼翼地从掩体后探出一点,捡起一块脱落的、不知是金属还是骨片的碎块,用尽全力掷向腔室的另一侧。
碎块撞在一根粗大的肉柱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瞬间,所有改造怪物的头颅齐刷刷地转向那个方向,发出威胁性的嘶嘶声,几乎本能地被声响吸引,朝着那边挪动过去。
与此同时,陈默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菌毯以及周围的墙壁,对那一下撞击产生了更直接的反应。菌毯下的蠕动明显加剧,被撞击的肉柱表面一阵急促收缩,喷出少许浑浊的雾气,整个空间的嗡鸣声里掺杂进一丝被惊扰的怒意。
这些怪物是巢都的一部分,受其操控。但这个“母亲”似乎更像一个凭本能反应的巨大器官,它的感知和它的造物并非完美同步,甚至……它们也可能触怒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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