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左明带着大肚子女人回来的事,像长了翅膀的风,呼啦啦一下子刮遍了十里八乡。这下可好,我们张家,算是彻底出了“名”了。村里人看我的眼神,更是复杂得没法说。有同情的,有看笑话的,更多的,是那种躲躲闪闪、生怕沾上晦气的样儿。
我咬着牙,该下地下地,该干活干活,脸上没啥表情,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我知道,这丑事一传开,张家算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婆婆王桂花,好几天没出门,听说在家里摔盆砸碗,指桑骂槐,那股邪火没处撒。张左明倒好,跟没事人似的,天天领着那个叫“小凤”的女人在村里晃悠,显摆他那还没出世的“儿子”,脸皮厚得能当城墙拐弯用。
正屋那边,天天鸡飞狗跳。婆婆看小凤不顺眼,动不动就找茬骂几句“狐狸精”、“不要脸”。小凤也不是省油的灯,仗着肚子里有货,哭哭啼啼地跟张左明告状。张左明就跟他娘吵,家里整天乌烟瘴气。公公张老栓,更是缩成了个影子,蹲在墙角吧嗒旱烟,唉声叹气,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我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这个家,烂到根子了,跟我再没啥关系。我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尽快脱身,带着儿子离开这个魔窟。我偷偷去找过村支书赵大山,他没给准话,只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让我再看看,等秋收后再说。我知道,他是不想惹麻烦。
就在这当口,怕什么来什么。张左明欠下的那笔阎王债,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
那天下午,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雨。我刚从地里背了一捆稻草回来,准备修补一下偏屋漏风的屋顶。还没进院门,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动静比平时还大。我心里一紧,赶紧加快脚步。
一进院子,我就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去年冬天半夜来逼债的那帮人!为首的还是那个一脸横肉、脖子带疤的汉子,人称“周阎王”的手下。他们四五个人,堵在正屋门口,一个个横眉立目,气势汹汹。
张左明站在门口,脸色煞白,刚才那点得意劲儿全没了,缩着脖子,像个鹌鹑。婆婆王桂花叉着腰,正在那哭天抢地:“天杀的啊!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哪来的钱啊!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
疤脸汉子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冷笑一声,把手里的欠条抖得哗哗响:“王桂花,少来这套!白纸黑字,张左明按的手印!连本带利,现在可不是二十块了!三十块!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三十块!我听得心头一跳,这利滚利,也太吓人了!
“三十块?你咋不去抢啊!”婆婆尖叫起来,“没有!一分都没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吧!”
“哼,你的老命不值钱!”疤脸汉子眼神一厉,扫了一眼躲在张左明身后、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凤,又瞟了一眼站在偏屋门口的我,阴恻恻地说,“没钱?也行啊!我看你这儿媳妇不是又怀上了吗?还有那边那个,带着个小子……拉去抵债,也不是不行!”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把身边的张力紧紧搂住。孩子吓得直往我身后躲。
“你敢!”婆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敢抢人?”
“王法?”疤脸汉子嗤笑,“欠债还钱,就是王法!今天拿不出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他身后那几个混混也跟着起哄,摩拳擦掌,眼看就要动手。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直沉默的公公张老栓,突然哆哆嗦嗦地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好汉……好汉们……行行好……宽限几天……我们……我们想办法凑……”
“凑?拿什么凑?”疤脸汉子不耐烦地打断他,“上次就说凑,凑到猴年马月?我们东家没那么多耐心!”
就在这时,婆婆王桂花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转过头,手指头直直地戳向我,尖声叫道:“钱?钱有啊!找她要!吴香香!她不是分了两块水田吗?今年收成不错!她肯定藏着私房钱!还有她娘家!她弟弟前阵子不是还来了吗?肯定送钱来了!你们找她要!她也是张家的媳妇!这债她得背一半!”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这个老妖婆!她竟然想把债务推到我头上!还想打我娘家的主意!
疤脸汉子和那几个混混的目光,立刻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
张左明也像找到了替罪羊,连忙附和:“对对对!找她!她有钱!她的田收的粮食都没交公!肯定卖钱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住冲上去撕烂他们嘴的冲动。我死死咬着嘴唇,没吭声。我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越辩解,他们越来劲。
疤脸汉子眯着眼打量我,又看看我身边吓得小脸惨白的张力,似乎在掂量着这话有几分真。他朝我走了两步,逼问道:“喂,说你呢!有钱没有?赶紧拿出来!别逼我们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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