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似的日子,一天天转着。那块盐碱地,在我豁出命去拾掇下,总算有了点模样。板结的土块被我一锄头一锄头敲碎,杂草连根拔起,堆在田埂上晒着当柴火。公公偷偷给的那把菜籽,我像伺候祖宗似的,一粒一粒,小心翼翼地埋进好不容易翻松的土里,每天早晚都去瞅一眼,盼着那点绿芽儿能顶破干硬的地皮。
张力大了些,能自己摇摇晃晃走几步了,放在地头,给他个土坷垃也能玩半天,我省心了不少。看着地里那点稀稀拉拉的绿意,我心里头一次生出了点微弱的盼头。哪怕收成再少,也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不用看婆婆脸色,能让我儿子多吃一口新鲜的。
可我忘了,这个家里,有条毒蛇,时时刻刻盯着我,见不得我有一点好。这条毒蛇,就是张左腾。
自打分家后,张左腾来正屋的次数少了,但每次看见我,那眼神都阴恻恻的,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浑身不自在。他偶尔会溜达到我那块地边上,也不说话,就蹲在田埂上抽烟,眯着眼打量那片刚冒头的菜苗,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让人心里发毛。
起初我没太在意,以为他就是闲的,来看笑话。直到有一天早上,我照例背着张力去地里,远远就看见不对劲。地头上,我辛辛苦苦垒起来、用来挡鸡鸭的矮土墙,塌了一角!心里咯噔一下,我赶紧跑过去。
走近一看,我差点瘫在地上。地里那一片刚长出两片嫩叶的小白菜苗,东倒西歪,像是被什么踩过,不少都拦腰断了,蔫蔫地贴在地上,汁液混着泥土,看着就心疼。旁边还有几个乱七八糟的大脚印子,深深嵌在松软的土里。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这绝不是鸡鸭祸害的!鸡鸭脚印没这么大,更不会把土墙踹塌一角!这是人干的!是有人故意使坏!
“哪个天杀的!缺德带冒烟的东西!”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这些菜苗,是我熬了多少个起早贪黑,一瓢水一瓢水浇出来的希望啊!是我和儿子接下来小半年的嚼裹!
张力被我突然的哭喊吓到了,哇的一声哭起来。我赶紧把他从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心像被刀绞一样疼。母子俩就在这刚遭了灾的地头,抱头痛哭。
哭够了,我抹了把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谁?谁这么恨我?婆婆?她虽然刻薄,但这种事,她大概不屑于亲自下手,顶多嘴上咒骂。村里其他人?我虽然人缘不好,但也没跟谁有这么大仇怨……
一个阴冷的身影浮现在我脑海里——张左腾!只有他!只有他看我的眼神,带着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毒和破坏欲!他恨张左明,连带着恨我这个张左明的媳妇,恨我生了儿子,恨我哪怕在泥潭里还想挣扎着活下去!他就是见不得我有一点好!
可是,没凭没据,我能拿他怎么办?冲上去找他理论?他肯定会抵赖,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说我诬陷他。婆婆更会借题发挥,骂我事多,惹是生非。
这哑巴亏,我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我咬着牙,把没被踩坏的菜苗小心扶正,把塌掉的土墙重新垒起来。一边干活,一边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张左腾,你等着!这笔账,我给你记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更加小心了。每天去地里,都先四处看看,有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晚上睡觉都不踏实,生怕那条毒蛇又摸黑去使坏。
怕什么来什么。没过几天,我发现地里用来浇水的破木桶不见了。我在附近沟渠、草丛里找遍了,都没有。那木桶虽然破,却是公公以前用过的,我修了又修,勉强能用。没了它,浇水就得用双手捧,效率慢不说,还浪费水。
又过了几天,我放在地头阴凉处、准备用来搭豆角架的几根细竹竿,也不翼而飞。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每丢一件,都像在剜我的心头肉。那是我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家当,是我活下去的工具!我知道,这肯定又是张左腾干的!他不敢明着来,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一点点磨我,消耗我,想让我彻底绝望!
我气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我只能把重要的东西,每天来回背着,累死也不敢放在地里过夜。
最恶毒的一次,发生在菜苗快能间下来吃的时候。那天早上,我发现好几垄长势最好的菠菜苗,叶子发黄打蔫,凑近了闻,有一股刺鼻的尿骚味!明显是被人撒了尿!
看着那一片被糟蹋的菠菜,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不仅仅是破坏,这是极致的羞辱!张左腾,你这个畜生!王八蛋!
我再也忍不住,冲回张家院子,对着张左腾那紧闭的屋门方向,破口大骂:“哪个黑心烂肺、断子绝孙的缺德鬼!干这种下作事!不得好死!出门让雷劈死!过河让水淹死!”
我骂得声音嘶哑,浑身发抖。婆婆王桂花闻声出来,叉着腰,不但不同情,反而指着我的鼻子骂:“嚎什么丧!大清早的触霉头!自己没本事看好东西,还有脸骂街?滚回你的偏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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