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天池湖畔的那株半灵桃树,历经了不知多少度的花开花落。
曾经名满天下的曹真人坟茔,亦也在岁月的冲刷下,渐渐与桃山融为一体。
岁月流转,寒暑易节。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山河依旧,只是那山河间的人与事,却已在悄然间换了新颜。
建炎五年,夏。
西征大军凯旋,老将刘法夙愿得偿。
根据他生前留下的遗愿,其人躯体被葬在了桃山。
至此,大周新朝扫平了最后一块外部顽疾,四海归一,八方来朝。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建炎中兴”盛世,在这位铁腕太尉的执掌下,缓缓拉开了序幕。
建炎六年,七年,八年......
时光荏苒,又是数载光阴倏忽而过。
太尉府,书房。
灯火依旧明亮,只是那道伏案的挺拔身影,鬓角已然染上了几分难言的风霜。
林冲缓缓放下手中朱笔,揉了揉眉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汴梁城已是万家灯火,一片祥和安宁。
这几年来,他没有一日懈怠。
白日里,他坐镇中枢,推行新政,裁汰冗官,将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门阀连根拔起。
以铁血手段,顶着“国贼”、“权奸”的骂名,联合白玉京,将种种国策。
从汴梁始,向天下州府强硬推行。
“格物监”在新任少监的带领下,发明改良的器具不知数,大周科技发展出现井喷。
“大周通行商行”的船队更是遍及四海,带回了海量的财富与资源,充盈国库。
岳飞镇守北疆,威慑漠北诸部,使其不敢南顾。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三弟陈安当初设想的最好方向发展。
只不过......
林冲的目光,落在了书案一角那个被他锁起的紫檀木盒上。
盒中,是那封他早已能倒背如流的信函。
打量着木盒,眸光深邃。
这些年下来,他一直都在尝试推动,可却始终都感觉时机未知。
而且林冲比任何人都清楚,陈安所言极是。
如今的新君赵训尚且年幼,又经战乱,对他与岳飞依赖有加,自然是君臣相得。
可百年之后呢?
赵训的后继者,是否还能如他这般,信任格物监的“奇技淫巧”?
是否还能容忍商行的“公利”大于“皇利”?
是否还会记得他刘法、岳飞这般武人的功绩?
若是再出一个一心修道的昏君......
林冲不敢想下去。
可若当真行此废立之事,无异于篡逆。
他林冲一生忠义,虽早已对赵氏旧君失望,却也做不出那曹操、王莽之举。
更何况,新朝初立,根基未稳。
他若强行推动“内阁”,天下旧儒必将群起而攻。
地方上那些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势力,亦会以此为借口,再度作乱。
届时,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恐将再度陷入战火。
“三弟啊三弟...你当真是高看为兄了。”
良久,林冲悠悠一叹。
他终究不是陈安那般超然物外,可以无视一切俗世骂名的世外中人。
他有他的牵挂,有他的底线。
“罢了。”
林冲起身,本已有些疲惫的身躯,复又变得挺拔如枪。
“为兄,走不了你那一步。”
“但这天下,也不能再重蹈覆辙。”
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信念坚定。
“设立议事内阁不能操之过急,当缓图之。”
“我当以太师之名,总领朝纲,继续大力推行‘格物’新学,广办新式学堂。”
“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培养出足够多的,与旧儒生截然不同的新学子。”
“并且继续削减地方藩镇,将兵权、财权尽数收归中枢,而非皇室。”
“宁可用我这一世的名誉,去背负上这权臣的骂名,也要将这新朝的根基,牢牢打下!”
林冲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是岳飞镇守的疆域。
“待我老去,便将这接力棒交到岳飞手上。”
“他深受三弟教诲,亦非迂腐之人。由他接替,再行稳固。”
“我与岳飞两代人,耗尽心血,将这新法新政彻底融入大周的骨血。待到那时,纵有昏君欲要倒行逆施,怕也已是无力回天。”
“至于更久远的事...那便也非我所能管了。”
林冲心念通达,只觉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轰然落地。
他或许无法亲手打破王朝轮回的宿命,但他至少为后人,争取到了几分可能。
如此,亦不负三弟所托。
建炎九年。
太师林冲上书,言新君已成年,然国事繁重,非一人可决。
请设“辅政院”,由中书令、枢密使及六部尚书共议国事,辅佐天子。
新君准奏。
摄政内阁的雏形,终究是以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悄然生根。
......
红尘俗世的变革,在林冲与岳飞的默契下,如同一台轰鸣的蒸汽巨兽,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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