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沙虫腥臭的血液浸染了大片沙地,如同在苍白画布上泼洒开一团狰狞的墨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蚀性气味和死亡的气息,令人作呕。
没有人敢停留。无需萧凛再多催促,幸存者们强忍着伤痛与恐惧,搀扶起伤员,踉跄着向北继续逃亡。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沉的疲惫。赵莽那一刀几乎耗尽了气力,此刻由一名伤势较轻的护卫搀扶着前行,嘴角还残留着血沫。
萧凛的情况更糟。强行催动星殒之核碎片,加上之前使用蜃楼木的精神透支,让他识海如同被针扎斧凿,眼前阵阵发黑,脚步虚浮。若非一股坚韧的意志支撑,恐怕早已倒下。他紧紧握着那块此刻已重新变得温顺、散发微弱暖意的碎片,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依仗的、对抗沙海诡异的力量。
怀中的镇魂铜钱依旧冰冷,对刚才那等没有魂魄的庞然大物毫无反应。萧凛心中暗忖,这沙海中的危险,恐怕远非幽冥鬼物那么简单,更多的是这种受混乱灵力侵蚀而异变的恐怖存在。
“坚持住,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休息。”萧凛的声音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他不敢停下,沙虫的血腥味就像投入黑暗池塘的石子,天知道会引来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队伍沉默地在沙丘间跋涉,速度缓慢。黎明的微光终于刺破了东方的黑暗,给无边无际的沙海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色。温度开始回升,干渴和炎热重新成为更迫切的折磨。
青霖的状态有些奇怪。服用了星辉凝露后,她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但小脸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像是在努力分辨着什么。她扯了扯萧凛的衣角,小声说:“萧凛……前面……有‘绿颜色’的味道……但是……好奇怪,像假的……”
绿颜色?绿洲?
这个词让所有听到的人精神一振,但随即又被“像假的”三个字浇了一盆冷水。在这片吞噬一切的沙海中,希望与陷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萧凛凝神向前望去。在蒸腾扭曲的热浪中,极远处的地平线上,似乎真的出现了一抹朦胧的、与周遭黄沙格格不入的翠色阴影!甚至能隐约看到模糊的树影轮廓,以及……水光荡漾的反射?
“是海市蜃楼吗?”苏玉妍用手遮在额前,美眸中带着警惕。她听说过沙漠旅人常被这种幻象欺骗,最终力竭而亡。
萧凛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努力集中因透支而刺痛的精神,去感知怀中的星殒之核碎片。碎片传来的暖意依旧平稳,并未因远处的“绿洲”而有什么特殊变化。他又回忆着脑海中那幅残缺的星图,路径蜿蜒,并未明确标示此处有绿洲存在。
“青霖,你能感觉到‘水’的气息吗?真实的,流动的水。”萧凛问道。
青霖努力地嗅了嗅,小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有……一点点水汽,很淡很淡……但是,更多的是一种……甜甜的,让人想睡觉的味道……藏在‘绿颜色’里面。”
甜甜的,让人想睡觉的味道?
萧凛心中一凛。这绝非正常绿洲该有的气息。结合青霖“像假的”感觉,他几乎可以肯定,前方即便不是纯粹的海市蜃楼,也绝对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是蜃妖?还是其他擅长幻术的妖物?”周管事声音发颤,他想起了之前在望归港外海的经历。
“都有可能。”萧凛沉声道,“沙海环境恶劣,能在此地生存的妖物,必然有其诡异之处。这幻象绿洲,恐怕就是吸引猎物的诱饵。”
他看了一眼队伍的状态。伤员需要救治,所有人都急需水源休息。明知前方可能是陷阱,但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绕过去?且不说是否绕得开,他们剩余的水和体力,还能支撑他们找到下一个可能存在的补给点吗?
“我们靠近观察,但务必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撤离。”萧凛做出了决定,“赵兄,还能战吗?”
赵莽推开搀扶他的护卫,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抓起卷了刃的长刀:“死不了!大不了再给它来个透心凉!”
萧凛点点头,将最后一点能调动的灵力注入蜃楼木。这次他没有大范围施展幻术,那消耗太大,他只是将一丝蜃幻之力附着在双眼之上,试图看破前方的虚妄。
随着蜃楼木力量的注入,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微微扭曲、剥落。那翠绿的树影变得半透明,水光的荡漾也显得僵硬不自然。在幻象的核心深处,他隐约看到了一片不大的、真实的低洼地带,那里确实生长着几簇耐旱的、颜色暗沉的沙棘灌木,甚至有一小片湿漉漉的、可能渗出些许水分的岩壁。
但就在这片真实景象的上空,盘旋着一团几乎与热浪融为一体的、半透明的粉红色雾气!雾气不断扭动,散发出一种甜腻的、令人精神松懈的气息,正是它,编织出了那片足以乱真的绿洲幻象!
而在那几簇沙棘灌木的阴影下,赫然趴伏着几只体型如同土狗大小、形似蝎子却又生着蜻蜓般透明翅膀的怪异生物!它们甲壳呈暗粉色,与雾气颜色相近,尾钩高高翘起,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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