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的厮杀声已然远去,只余下车轮碾过碎石的单调声响,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商队在短暂的休整后,拖着疲惫与伤痛,加速穿过了那片险峻的谷地,直到暮色四合,才在一处相对开阔的河滩旁扎营。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护卫们或包扎伤口、或沉默啃着干粮的脸。气氛沉闷,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同伴伤亡的阴影所笼罩。周管事脸色阴沉,正在清点损失——护卫战死三人,重伤五人,轻伤近十人,货物也略有损失。
萧凛坐在稍远一些的篝火旁,就着清水慢慢吃着肉干。他看似平静,脑海中却在反复推演着白日那场战斗的细节,尤其是那独眼匪首最后审视与记恨的眼神,以及其手下那不合山匪身份的、带着行伍气息的配合。
“萧兄弟,今日多亏了你。”周管事处理完杂务,走了过来,递给萧凛一个皮囊,“尝尝,自家酿的烈酒,压压惊。”
萧凛接过,道了声谢,却没有喝,只是放在一旁。“周管事,以往行商,黑风岭的匪患也如此猖獗吗?”
周管事叹了口气,在萧凛对面坐下,揉了揉眉心:“黑风岭一直不太平,但像今日这般,出动上百人,还有好几个炼气中期头目,配合如此默契的,却是头一遭。以往多是几十个乌合之众,吓唬一下商队,索要些买路钱便罢。今日这群人……像是冲着杀人越货来的,而且,目标明确,直奔核心马车。”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困惑:“更奇怪的是,他们退得太干脆了。按常理,就算受挫,也该纠缠一番,不会如此果断。像是……像是达成了某种目的一般。”
萧凛目光微凝。周管事的感受与他相同。这场袭击,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可曾看清那独眼匪首的来历?或者,他们使用的功法、兵刃有何特殊之处?”萧凛追问。
周管事仔细回想,摇了摇头:“功法驳杂,看不出明确路数。兵刃也都是市面上常见的货色。唯独……那独眼左手手腕内侧,似乎有个模糊的青色印记,像是胎记,又像是某种刺青,当时搏杀激烈,看得不真切。”
青色印记?萧凛记下了这个细节。
“或许只是我们多心了。”周管事勉强笑了笑,“出门在外,难免遇到硬茬子。接下来我们小心些,尽快赶到天枢城便是。”
话虽如此,但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然笼罩在商队上空。
接下来的几日,行程格外谨慎。周管事加派了斥候,扩大了警戒范围,夜间宿营也选择易守难攻之地。所幸,一路再无波折,顺利穿过了黑风岭山区。
七日后,商队抵达了东流州边境的重镇——望驮关。
此关依山傍水而建,城墙高厚,扼守着通往天枢城的咽喉要道。关内人流如织,商旅云集,各式各样的口音、服饰混杂在一起,显得异常繁华热闹。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牲畜、皮革以及各种小吃的混合气味,与落霞城的粗犷和黑风岭的肃杀截然不同。
按照计划,商队将在此休整两日,补充物资,也让连日赶路、精神紧绷的众人稍作喘息。
周管事熟门熟路地包下了一间名为“客云来”的中等客栈的后院,安排众人住下。
萧凛三人依旧同住一个套间。放下行李,苏玉妍便戴上帷帽,对萧凛道:“我去城中坊市转转,看看能否打听到一些关于西部,尤其是无尽沙海的最新消息。你们且在客栈休息。”
她身为苏家继承人,深知信息的重要性。官方渠道的消息往往滞后,坊间流传的传闻有时反而能窥见一丝真相。
萧凛点头:“小心。”
苏玉妍带着一名机灵的护卫离开了客栈。
萧凛没有外出。他站在房间的窗户边,看着下方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望驮关的繁华让他略微有些不适,习惯了山林寂静和落霞城的紧张,这种人间烟火气反而让他感觉有些疏离。
他的目光扫过街角、屋檐、往来行人,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谨慎地感知着周围。修为跌落,让他不得不更加依赖这种对环境的细致观察。
忽然,他的目光在街对面一个贩卖兽皮的摊贩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摊贩看似在吆喝叫卖,但眼神却不时地、极其隐晦地扫向他们所住的客栈方向。当萧凛的目光与之接触时,对方又迅速若无其事地移开,继续招呼客人。
是巧合?还是……
萧凛不动声色,记下了那摊贩的样貌特征。
傍晚时分,苏玉妍回来了。她摘下帷帽,脸色有些凝重。
“打听到什么了?”萧凛问道。
“情况不太妙。”苏玉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坊间传闻,近半年来,通往金沙州的几条主要商路都不太平。除了寻常沙匪,似乎还多了一股来历不明的势力,专门劫掠拥有修士护卫的商队,手段狠辣,不留活口。更有人说,在无尽沙海边缘,看到了‘黑风暴’活动的迹象比往年频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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